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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欺騙鄉愚是事實,至於另有什麼特殊目的便不得而知了。你有沒有意思去查個究竟呢?」

  武同春深深一想,沉吟著道:「這……有這必要去管這閒事麼?」

  「鬼叫化」翻眼道:「小兄弟,這可不是閒事,依我判斷,是『天地會』與『流宗門』在鬥法,其中大有文章,也許有機會能讓我們利用。試想,襄陽一帶是『天地會』的天下,除了該會自己,或是『流宗門』敢弄這玄虛之外,任何江湖人都不敢搗這鬼。」

  武同春陷入沉思,他目前急於要做的,是找華錦芳算算企圖毒殺親夫的帳,這件公案不解決,將分秒難安,猶如心上插了一根刺,必須予以拔除。

  「鬼叫化」自顧自大吃大喝,像是要把下幾頓的做一次吃完。

  武同春只顧想心事,關於華錦芳的事,他不打算讓老叫化知道,因為這是相當丟人的事,根本不能向外人講。

  「砰」老叫化猛拍了一下桌子。

  武同春吃了一驚,道:「老哥,什麼事?」

  「鬼叫化」道:「吃飽了,喝足了,我們該上路了!」

  「上路?」

  「怎麼,你不想去?」

  「這……好吧!」

  「那就好!」

  兩人離開小店,穿過死寂無人的街道,朝西踏上小路逞往前奔。

  為了避人耳目,兩人一前一後,保持了一段距離,由「鬼叫化」引路。

  僻靜的山區,突然熱鬧起來,男女老少,絡繹不絕,因為山裡出了活神仙,這些人,有的遭瘟求藥,有的求符避瘟。

  武同春與「鬼叫化」遠離人群而行。

  正行之間,一聲厲喝倏告傳來:「門規不容破壞,說什麼也是枉然!」

  一個淒絕的女子聲音道:「殿主,弟子……認命,只是……」

  武同春心頭一震,暗忖:「聽口氣像是江湖幫派門戶內的糾紛……」

  「鬼叫化」如魅影般飄了過去,回頭向武同春招了招手。

  武同春跟著掠了過去,只見林木掩映之中,一個姿色不俗的宮妝少女長跪地上,淚痕斑剝,她身旁站著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書生,面無人色,身軀在籟籟抖個不停。

  宮妝少女迎面八尺之處,兀立著一個黑衫中年,冷酷的神色冷人不寒而慄。

  武同春大為困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黑衫中年當是剛才聽到被稱為殿主的人,但那書生看來是不會武功的普通讀書人……「鬼叫化」示意武同春別聲張。

  黑衫中年沉著臉,冷酷地道:「伍香菱,你藐視門規,結交外人,本殿雖同情你,但無能為力。」

  叫伍香菱的宮妝少女咬著牙道:「殿主,弟子……只有一個請求……「說吧?」

  「請放過他。」

  「辦不到,他會洩露本門秘密。」

  「殿主,弟子……發誓,他什麼也不知道。」

  「這是你說的,本殿不能採信。」

  年輕書生淒厲地道:「菱妹,我也……認命了,你死……我不願獨活。」

  伍香菱回頭道:「江郎,你……千萬不可如此!」

  黑衫中年寒聲道:「伍香菱,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伍香菱哀求道:「請放過他!」

  黑杉中年斷然道:「這點辦不到!」

  伍香菱帶著哭聲道:「殿主,他是無辜的啊!」

  黑衫中年道:「咎由自取,他只好認命了!」

  武同春暗忖:「黑衫中年被稱為殿主。天地會內未聽說過這種稱呼,除非是最新崛起江湖的幫派,否則對方是『流宗門』的可能性很大,看情形是這女的愛上了這書生,而這種行為卻又為門規所不許,實在是有失人道。」

  黑衫中年轉向年輕書生道:「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不該和江湖人發生關係的,這只怪你命運不好,你認命麼?」

  年輕書生似乎突然有了勇氣,咬咬牙,大聲道:「我認命,但有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上天是公道的。」

  獰統一聲,黑衫中年道:「你捨得到公過的,小窮酸,這裡有一粒藥丸,可以助你毫無痛苦地解脫,你倆生不能並蒂,死後可結連理。聽好了,你服下藥丸之後,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趕緊尋個合式的長眠之穴!」

  說完,脫手拋出一粒藥丸。

  這簡直是慘無人道,武同春殺機頓起。

  年輕書生俯身從地上撿起藥丸……伍香菱慘叫道:「江郎,不可!」

  叫聲未已,年輕書生已把藥丸吞了下去。

  武同春本待阻止,已來不及,他沒料到這書生一點也不躊厲地把藥丸吞了下去。

  伍香菱陡地站起身來,嬌軀連晃,淒喚一聲,撲向年輕書生。

  黑衫中年一閃而逝。

  武同春身形一動,就待……「鬼叫化」一把拉住道:「且看下文,別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你上的當不少了,應該提高警覺,那女的可沒吃藥丸。」

  一句話提醒了武同春,立即安靜下來。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伍香菱哽咽著,淒涼欲絕地道:「江郎,是我……害了你……我……」

  年輕書生道:「菱妹,我倆……生不能同時,死得同穴,我……滿足」

  字字血淚,語語含悲,令人不忍卒聽。

  伍香菱又道:「江郎,我……錯了,我明白會有這麼一天,不該……接受你的情。」

  年輕書生悠悠地道:「菱妹,別這麼說,我……沒有抱怨,還有來世可期啊!我們……相聚了一個月,但已勝過別人一生了。」

  伍香菱厲叫道:「我不甘心,我……死不瞑目。江郎,天公對我倆……為什麼如此殘忍?」

  年輕書生輕輕推開伍香菱,顫聲道:「認命吧,不要怨天尤人,半個時辰不多,我們……找長眠之地吧!」

  伍香菱點點頭,拭了拭淚痕,道:「走吧!」

  兩人手攜手,蟎珊而去。

  「鬼叫化」示意武同春,悄悄尾隨在後。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武同著實在不忍,緊著雙眉道:「老哥,如果這件事之中沒有蹊蹺,則這一對男女之情,可說堅逾金石,連死都不怕,小弟……實在覺得不忍。」

  「鬼叫化」道:「人同此心,老要飯的何嘗不是,不過……看情況再說吧!」

  武同春道:「男的已服下毒藥,恐怕……無法救治了。」

  「鬼叫化」漫聲道:「此地有活神仙,總有辦法可想的。」

  一男一女,專揀荒僻的地方踉蹌而行。

  武同春與「鬼叫化」遙遙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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