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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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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錦芳止步,但沒回顧,顫聲道:「什麼?」 武同春的意志崩潰了,他想喚住她,拋開一切,夫妻雙雙永絕江湖不再見任何人,他抬手,碰觸到腰間的劍,劍,又喚回了他的意志,終於硬起心腸道:「沒什麼,我們……都認命吧,將來……你會有明白的一天。」 華錦芳突然口發厲笑,狂奔而去。 人影消失了笑聲也沉寂了武同春木然呆立,似乎靈魂已隨風飄散,剩下的只是一副軀殼。 算了,一切都是命定的。 他俯身抬起華錦芳遺置地上的玉匣,道:「這玉匣裡是什麼東西?『無名老丐』是誰?對了,可能是『鬼叫化』的同門,很可能是『千面丐』……」 玉匣封得很嚴,還有絲絛縛牢,打的是死結。 端詳了一陣,武同春用指頭撚斷絲絛,費了很大的手腳啟開,一看,大為怔愕,裡面放的是一本絹冊,沒有書簽,看似秘芨一類的東西,激奇之下,用手指翻開扉頁,是空的,一個字也沒有,再翻,空白依然。 他傻住了,對方為什麼要帶給自己這本無字絹冊?想來必有道理,於是,他懷著激奇的心理,耐心地指醮口水,一頁一頁翻閱,空白、空白……一共二十頁左右,全是空白,全書沒半個字。 他真的木住了,這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站著,站著,他忽然感覺全身似有蟲蟻在爬動,愈來愈烈,雙眼也開始發花,不由駭然劇震,緊接著,腹內開始絞痛,呼吸窒塞,眼前景物呈現模糊。 「毒!」他狂叫一聲,拋去了手中的絹冊和玉匣。 突然,他想到素心的警告:「注意每一個接近你的人……」 這人竟然會是華錦芳! 顯然她受命要毒殺自己! 怨毒沖胸而起,他要追上華錦芳,殺了她,最毒婦人心,不是臨時起意,是預謀,她的戲演得不錯,假作吃醋,謊稱無名老丐托她送東西……沖出不到一丈,「砰」然撲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意識逐漸模糊,連恨也不存在了,最後,一切成為空白。 青燈娓娓,寂靜中帶著柔和。 武同春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在錦帳裡,被褥溫軟,略帶幽香,看來這是女人的閨房,不錯,床頭還有妝台。 這是什麼地方?是誰帶自己來的?武同春茫然轉動著目光,房裡沒別人,靜極了,他想起身,但全身乏力,軟得像棉糖,掙起一半,又躺了回去。 路邊林子的一幕,湧現腦海。 於是,無邊的恨開始抬頭,變成火,在心裡熊熊燃燒,他捏緊拳頭,咬緊牙,想:「自己一再想顧全夫妻之義,不料華錦芳蛇蠍其心,竟然用詭計毒害自己,當然,她是受她父親的指使,自己不死,非殺她父女不可,她既已先無義,自己就不必存仁,今後可以放手的去做了。……記得自己毒發倒地,以後便人事不省,是誰救了自己?女人……」 錦帳外出現人影。 武同春收拾起狂亂的情緒,定睛細看,是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長得很清秀,但從未見過。 青衣少女走近床邊,掛上帳門,露齒一笑,道:「武大俠,您醒過來了!」 武同春一時不知從何問起,想了想才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主人的臥房!」 「貴主人是誰?」 「家主人吩咐暫時不告訴大俠。」 「為什麼?」 「不知道!」 「是貴主人救了在下?」 「一半!」 「一半?」 「大俠是由別人帶來此地的。」 「誰?」 「不知道。」 武同春啼笑皆非,但也相當困惑,對方是女的沒錯,但會是誰呢?誰會把一個大男人安置在閨房裡呢?為什麼這小婢不肯說出真相?問了半天,等於什麼也沒問,吐了口悶氣,期期地道:「看起來姑娘是什麼也不會告訴在下的了?」 笑了笑,青衣小婢顯得天真又慧黠地道:「不,能說的我還是會說。」 武同春道:「那姑娘就說說能說的如何?」 青衣小婢偏了偏頭,道:「可以,首先別叫我姑娘,我只是個下人,我叫荷花,叫我名字好了!」 「荷花!這名字很好。」 「不好,但父母給我取了這名字,沒辦法改,因為我是秋天生的,所以叫荷花,聽起來就是個丫頭名字。」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認為很好,說下去吧!」 「大俠已經昏迷兩日夜了……」 「噢!兩日夜?」 「聽我家主人說,大俠是中了奇毒,我家主人也解不了,只用藥阻住毒勢,大概可以維持七天。」 「七天?」 「是的,至多七天。」 「貴主人呢?」 「求解藥去了!」 「七天回轉?」 「很難說,不過……她希望能及時趕得回來。」 武同春默然,一顆心直向下沉,七天去了兩天,還剩下五天,如果不能及時得到解藥,仍是死路一條,恨,在心裡變成了稠膠,如梁不幸而死,的確不能瞑目,多殘酷、多諷刺,父親毀在華容手上,自已死在他女兒手裡,而毒害自己的,是結婚了八年的妻子。……荷花粉腮一黯,期期地道:「我家主人還說……」 「說什麼?」 「說……她不能及時趕回救治的話,就要我告訴大俠她是誰。」 「那就是說……在我死前才告訴我?」 「大俠別說得那麼難聽,這……只是萬一的話,家主人一定會趕回來的。」 淒苦地一笑,武同春悠悠地道:「聽天由命吧!」 荷花吐口氣,道:「我去給大俠端參粥來!」 說著,轉身出房。 武同春像掉在冰窟裡,從腳直涼到頭頂,生死仍在未定之數,五天,也許毒勢提前發作,即使這裡的主人能及時趕回,依然活不了命。 何況求藥不是取藥,誰能保得定準能求到。 荷花端了碗熱騰騰的參粥進來,道:「大俠,我來喂你。」 武同春拚命掙扎著坐了起來,喘著氣道:「荷花,我……自己喝吧!」 荷花眸光一閃,道:「這又何苦呢?」 說著,把粥碗遞到武同春手上,然後另外拿了一條被,折成方形,墊在武同春身後。 武同春訕訕一笑,道:「荷花,我……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你和你家主人!」 荷花在床沿上坐下,大方地道:「用不著,我家主人說……」 像是發覺失言,突然頓住了。 武同春心中一動。道:「說什麼來著?」 粉腮一紅,荷花期期地道:「沒什麼,是我……說溜了嘴。」 武同春不舍地追著道:「我知道,你不肯告訴我,對嗎?」 菏花調皮地一嘟嘴,道:「知道就成了,我不否認。」 這一說,武同春詞窮了,心念一轉,旁敲側擊地道:「荷花,你家主人……一定長得很美?」 荷花雙睛一亮,道:「當然!」 武同春跟著道:「你家主人是小姐還是夫人?」 荷花咕嘰一笑,道:「武大俠,你想套我的話麼?對不起我不便饒舌,家主人知道了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武同春面上一熱,道:「好吧!我什麼也不問。」 荷花道:「除開我家主人的事,別的您可以隨便問。」 武同春喝完了粥,把空碗交給了荷花,又道:「那我問帶我來此地的人是誰?」 荷花笑著道:「您還是想誆我,剛才您問過了,我說不知道。」 武同春抿上口,他知道無法從這慧黠女子的口裡套出任何話。 荷花轉了話題道:「武大俠,聽說……你的本領十分高強?」 「談不上,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我家主人!」 頓了頓,又道:「既然本事大,怎會被人暗算呢?」 一句話,勾起了武同春心裡的恨,眸子裡登時射出可怕的光焰。 荷花不安地道:「是……婢子我說錯話了麼?」 搖搖頭,武同春道:「不幹你的事,我在想我自己的事。」 荷花道:「我家主人交代,您不能動氣的,不然會使毒勢提前發作。」 深深歎了口氣,武同春道:「我能不動氣麼?唉!算了,江湖上不是人殺我,就是我殺人!」 荷花站起身來,皺著眉頭道:「練武是為了互相殘殺麼?」 武同春沉聲道:「當然不是,不過,有少數的人確是,而多數的卻又是被迫走上這條路的。」 荷花道:「是有道理,不過……」 一陣暈眩,雙眼發黑,武同春昏死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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