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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方桐拉回正題道:「小弟是在無意中聽到傳聞說,『冷面客』恃技濫殺無辜,當時一分懷疑,全力追查之下,終於碰上了對方,幾句話便使對方露出了狐狸尾巴,嚴詰之下,冒充者供出是天地會的陰謀,目的是要藉此引起武林公憤,借刀殺人。」

  「『天地會』的傑作?」

  「是的,小弟一怒之下,開了殺戒,斬了冒充者,然後借用對方的行動,放出空氣,挑戰天地會主。」

  「這……不太冒險麼?」

  「小弟聽說大哥已因決鬥而與對手同歸於盡,悲憤之余,有心要代大哥討公道……」

  「這麼說,兄弟根本沒殺人?」

  「當然!大哥決鬥的事……」

  武同春把「鬼叫化」設計安排的經過說了一遍。

  方桐激動地道:「想不到其中有這多的周折!」

  武同春沉重地道:「兄弟,天地會是不會甘休的,你還是別再以『冷面客』面目出現,以免增添意外枝節,讓『冷面客』永遠消失了吧!」

  點點頭,方桐道:「好的,大哥行止如何?」

  武同春想了想,道:「兄弟,我還有些事要辦,暫時分手,以後會見面的,現在得先把事實真相向丐幫說清楚,消除這可怕的誤會。」

  方桐期期地道:「可是小弟的真實身份,可不能……」

  武同春道:「這我知道,『鬼叫化』對大娘並不陌生,我會解釋的。」頓了頓,又道:「兄弟怎會藏身在這種地方!」

  眉毛一揚,方桐道:「小弟原意是要引天地會的人來這絕地,好解決這公案,現在真相已白、沒這必要了,大哥……就要走麼?」

  武同春拍拍方桐的肩頭道:「兄弟,願不久再見!」

  說完,依依山谷。

  到了谷口,「鬼叫化」迎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情形怎麼樣?」

  武同春悄聲把經過說了一遍,並請「鬼叫化」保守方桐身世的秘密。

  「鬼叫化」恨恨地咬牙道:「想不到內情是如此,很好,這筆帳本幫非向天地會討取不可。」

  武同春沉聲道:「在下會全力以赴的,連『無我大師』的老帳一起算,三位長老的傷……」

  三長老與「大力丐」遠站一旁,看來已無大礙。

  「鬼叫化」道:「不要緊,小事一件。」

  武同春又想到了白石玉與華錦芳的窩囊事,籲口氣,道:「在下尚有私事要處理,就此告辭,以後再聯絡!」

  說完,拱手一揖,又朝「大力丐」等遙一抱拳,彈身徑去。

  又到故里,武同春情不自禁地奔入家園廢虛,面對亡妻吳凝碧的墓,忍不住又滴下了愧海之淚。

  家破人亡,骨肉離散,全在一念之間,一想到這傷心事,便覺豪氣盡消,萬念皆灰,人生乏味,生不如死。

  人影閃動,白石玉與華錦芳雙雙行來。

  武同春雙目盡赤,血脈賁張,殺機狂熾起來。

  兩人行近,白石玉打了個哈哈道:「武大嫂,這就是我向你說的,武大哥的忘年交老賈先生。」

  武同春在狂激之下,感到啼笑皆非。

  華錦芳遲疑地望了武同春幾限,福了福,道:「賈前輩,您好!」

  武同春「唔」了一聲,手按上了劍柄,眸中閃射厲人殺芒。

  白石玉臉色一肅,悠悠地道:「賈老哥,在下一再申言這是場誤會,現在三頭對面,誤會應予澄清!」

  說著,目注華錦芳道:「大嫂,你說吧!」

  武同春的身軀簌簌而抖,殺念仍然一分熾烈。

  華錦芳悠悠地道:「賈前輩與『冷面客』都是拙夫的至友?」

  武同春從牙縫裡進出聲音道:「不錯!」

  華錦芳望向白石玉道:「用行動來解釋這誤會吧!」

  白石玉笑了笑,用手抓掉頭巾,如雲秀髮披了下來,聲音一變,道:「老哥,可以釋疑了吧?」聲音嬌脆悅耳。

  武同春雙目暴睜,連退三步,厲聲狂叫:「原來,你……是女的?」

  白石玉若無其事地道:「當然,否則怎能毫無忌憚,男女授受不親啊!」

  武同春木住了,心裡的殺機,變為狂亂,這真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白石玉竟然是易釵而棄。

  一股難言的歉疚之感,由心底升起。

  由於這誤會,華錦芳的罪可受夠了。

  白石玉沒抖出自己的身份,為什麼?深深一想,修有所悟——白石玉受命于「黑紗女」,這兩個女的目的在於替凝等向自己施報復,這一波平了,以後的還不知道。

  兩女與凝碧多半是姐妹輩,所以才會出頭。

  故意製造這糾紛,當然是想藉此折磨自己。

  白石玉又道:「賈老哥,您不再要我的命了吧?」

  武同春痛苦地哼了一聲,無言以對,似乎連恨都恨不起來,因為對方這種殘忍的報復手段,反被對凝碧的虧欠心理抵消了。

  尤其,現在正對凝碧的墓。

  華錦芳幽淒地道:「賈前輩,同春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武同春心弦劇顫,暗忖:「華錦芳是仇人之女,這是一樁婚姻悲劇,能再以夫妻的名份生活在一道麼?不能,那該怎麼辦?算了,認命了吧,遺珠受『黑紗女』的保護,她會善待她的,自己此生業已註定了悲劇的下場。……」

  心念之中,儘量把語調裝得冷漠地道:「老夫久已沒見到他,無法作答。」

  白石玉冷冷地道:「在下看,這件事的內情,只有『冷面客』真正明白。」

  武同春痛苦莫名,又被扔入了無形的煉獄,他無法再呆下去了,他有一種即將要崩潰的感覺。

  華錦芳低頭垂淚。

  就事論事,她是無辜的受害者。

  白石玉面上泛起一抹異樣的微笑,是嘲弄,也是幸災樂禍。

  武同春在心裡道:「笑吧,得意吧!我認了,誰教我當初不辨是非。凝碧,你死得很慘,但你現在可以看我活著償付出的代價。

  「我,什麼也沒有,任何屬於我的,都已不存在,我只是行屍走肉。錦芳,誰叫你是仇人之女,你也認命吧!」

  心念之中,片言不發,緩緩回身,舉步。

  華錦芳淒聲道:「他走了?」

  白石玉若有所指地道:「他是可以走了,留下來做什麼!」

  武同春走了,走向不可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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