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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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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大豪」江浪也掣出巨劍,目芒一閃,道:「你沒有別的話要說了?」 武同春咬牙道:「還有一句話,遲早在下要使『天地會』除名。」 一聲狂笑,「東海大豪」道:「癡人說夢話,你現在已死定了!」 說著,巨劍上揚,映著日光,泛出刺目寒芒。 背城借一,生死系於一擊,武同春知道如果一擊無功,將沒有再出手的機會,毒勢業已發作,再動真氣,不死于對方的劍,也必死于「牡丹夫人」所下的毒,是以他把全部功力,凝聚貫注劍身。 氣勢,仍然相當驚人。 「東海大豪」可不敢托大掉以輕心他曾在武同春劍下栽過。 隨行的兩名武士朝兩側退開,按劍蓄勢,準備必要時出手。 短暫的對峙,宏喝聲起,「東海大豪」出了手,巨劍挾雷霆之威,罩武同春,勢道之強,令人吃驚。 武同春咬緊牙,施展「玄黃劍法」中最淩厲的一招以攻應攻。 金鐵交鳴,劍氣四溢,旁觀的兩名武士,下意識的向後彈退。 「東海大豪」連退三步,悶哼出聲。 武同春一連兩個踉蹌,勉強穩住,眼前一片黑,幾乎栽了下去,他心裡大叫「撐住,不能倒下,否則爬再也起不來了!」 生死攸關,潛力發揮無遺,搖搖頭,視線又告清明。 「東海大豪」面如紫血,胸衣裂開,濕了一大片。 武同春竭力撐持,仍是待發之勢,他十分明白,再無法承受一擊了只要稍稍露出乏力的跡象,對方絕不放過殺人的機會。 堅韌的意志力,是克敵的無上要義,他的眸子裡,殺芒熠熠。 當然,這像是夕陽的目光,支持不了多久的。 「東海大豪」傷勢不輕,人在緊要關頭,是會權衡利害的,他不知道對手身中劇毒,左臂如殘,卻震于武同春單手出劍。 雙方仍持著。 武同春急煞,他感到再無法支持表面的狀況了。 久久,「東海大豪」自中光焰黯淡下來,一擺手,提劍舉步離開,連場面話都沒交代,兩名隨從武士,也跟著匆匆走去。 武同春回身,收劍,目送對方遠去,意志一鬆弛,人便崩潰了,眼前金星亂迸,身形搖搖欲倒。好一陣子,他又重振殘餘,蹣跚挪步,他必須趕到地頭,不然真的死定了。 一步一步地挨,幾番要倒下,但他咬牙挺住,走幾步,停一下。 能挨到地頭麼?他毫無把握。 像有十年那麼長,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荒庵的影子。 快到了,但他也到了寸步難移的地步了,地在轉,天在旋,景物呈一片模糊,毒勢已突破了心服的藩籬。 「砰」地一聲,他倒了下去。 救星就在咫尺,但可望不可及,他連爬動都不可能了,張口欲呼,但發不出聲音,喉嚨是幹的,口唇是焦的。 這正應了一句俗話:「有命不怕家鄉遠,無命倒死大門前。」 他想:「我是死定了!」 終於,他失去了知覺。 重新睜眼,只見一燈如豆,躺在軟軟的床上,第一個沖上胸海的意識是:「我還活著麼?」轉動目光,床邊站著兩條人影,努力細望,認出是方大娘和她的兒子方桐,激奮之餘,他哼出了聲。 方桐興奮地道:「娘,他醒了。」 方大娘額手道:「謝天謝地!」說著,靠近床沿,激動地道:「武大少,真把我大娘急死,家翁費了極大的手腳,如果你再不醒轉,便宣告無望了!」 回頭道:「桐兒,參湯來!。 方桐趕緊端來一碗備好的參湯,由方大娘接過,親自喂下。 一陣喘息之後,武同春開了口:「大娘,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方大娘道:「傻話,我母子的命,是令先尊再造的。」 方桐接口道:「武大哥,我爺爺說,只要人醒來,很快就會恢復,你閉上眼歇一會。」 武同春眼角閃出感激的淚光,合上眸子。 他這條命是揀回來的。 不久,昏然人睡,再度醒來之時,天色已經大亮,真氣開始在體內流轉,人果然復原了,他翻身起坐,下床。 方大娘母子推門而入,喜笑顏開。 方桐忙把他按坐床邊,道:「武大哥,先別走動!」 方大娘打了個哈欠,道:「要不是桐兒自外歸來,發現你倒在門前,便沒救了。」 武同春感激至極的目光掃了方桐一眼,道:「大娘,你……像是疲累了?」 方大娘笑笑道:「三天三夜沒合眼,你能活過來,這算得了什麼。」 武同春想開口,但不知說什麼好,因為憑言語已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感激。大恩不言謝,只有沉默,銘之於內腑。 方桐興致勃勃地道:「武大哥,我爺爺答應你復原之後,為你恢復容貌。」 舊話重提,武同春雙眼一亮,道:「為我複容?」 方桐道:「是的!」 方大娘插口道:「他爺爺說了,現在還來得及施術,如果再耽延些時日,便無能為力了。」 武同春低下頭,心想:「我虧欠了凝碧,連贖罪的餘地都沒有,這算是一種懲罰,多少可以減輕些良心上的負荷,複容何為?」 心念之中,抬頭道:「不必了!」 方桐驚震地道:「武大哥,這是複世難求的機會,你……竟然拒絕了?」 武同春苦笑一聲,道:「兄弟,你……不會明白的。」 方桐道:「小弟如果明白,便不會問了。」 方大娘正色道:「武大俠,恕大娘我以老賣老,古語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臉容被毀,而拒絕醫治,令尊堂能瞑目九泉之下麼?」 武同春心弦為之一震,這是大道理,他駁不倒,事實上,這是別人求之不得的機緣,若非方大娘母子的關係,「鐵心太醫」可沒這麼好說話。 方大娘接著又道:「你不能蒙面一輩子,怎能不見親友的面。」 親友二字,使武同春想到唯一的女兒遺珠,不錯,這副面孔,能見女兒的面麼?又以何言交代?遺珠會有什麼反應?方桐接口道:「武大哥,你拒絕必有理由,這完全不近人情,為什麼?」 武同春深深吐。氣,搖搖頭,期期地道:「人,有時難免有不可為外人道的苦衷……」 方桐有些激動地道:「我不知道大哥竟有什麼苦衷,而要自暴自棄?」 方大娘上前撫著武同春的肩頭,以慈母對愛子的態度道:「聽大娘的話,不要任憂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堂堂正正,豈可辱沒先人,無雙堡有你在,總不能永遠沉淪,你要重振家聲啊!」 武同春的決心動搖了,呆了半晌,道:「好,我聽大娘的話,接受施術。」 笑了笑,方大娘道:「這才好。」 方桐道:「我就去告訴爺爺!」說著,匆匆出門而去。 憑著「鐵心太醫」功參造化的醫術,武同春的面容回復如初,只留下淡淡的痕紋,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不但如此,連喉嚨也復原了,聲音不再粗啞,前後整整費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拜別了方大娘一家人,他重新踏上江湖路。 面具仍然戴著,他還是「冷面客」。 他有一份大大的喜悅,也有深重的哀愁,髮妻已亡,遺珠在別人掌握,而續弦妻子華錦芳不但是仇人的女兒,且是不貞的賤婦,面容雖複,但依然見不得人啊! 華錦芳的事必須首先解決,這根心上的刺不拔除,寢食難安。 於是,他取道直奔在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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