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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在下被『九尺二』兄弟暗算,殘了雙腿,前來求治。」

  方大娘手指少年道:「這是犬子方桐,冒犯之處,少俠海涵!」

  方桐趕忙長揖道:「小可敬賠不是!」』武同春訕訕地道:「不,錯的是在下。」

  方大娘轉向「鐵心太醫」道:「爹,您老人家不會拒絕醫治他吧?」

  「鐵心太醫」冷峻如故地道:「他來路下明,又是別人伴隨而至,這個家不要了。」

  既有方大娘這層關係,武同春不想隱瞞了,沉聲道:「伴同在下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憑他的身份不會有問愈的。」

  「鐵心太醫」嗯了一聲道:「是那臭要飯的,老夫知道他。你的來路呢?」

  武同春期期不能出聲,他考慮是否該揭開本身秘密。」

  方大娘接口道:「爹,先帶他進去再說好麼?」

  「鐵心太醫」無情地道:「不,先交代明白。」

  方大娘道:「爹,武林人大多有難言之隱,他曾救過媳婦的命,我們該還人情。」

  「鐵心太醫」瞪眼道:「你少開口!」

  方桐笑了笑,委婉地道:「這位兄台,家祖父很固執,如果沒天大的困難,請見示來歷好麼?」

  照武同春的性格,他寧可不醫,但事實上卻又非求治不可,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深深一想之後,突地伸手主動抓下面具。

  方大娘母子驚叫出聲,這張疤臉,的確是嚇人。

  「鐵心太醫」僅只閃動了幾下目芒,似乎並不太震驚,也許是一個行醫的人,見得多了的原故。

  武同春咬咬牙,道:「這是晚輩蒙面的原因,別的可以暫時別問麼?」

  「鐵心太醫」片言不發,轉身自去。

  方大娘道:「桐兒,快扶少俠進去。」

  武同春期期地道:「大娘,這……妥當麼?」

  方桐道:「家祖父不開口,便表示他老人家不再反對。」

  說著,上前拉起武同春,武同春雙腿根本用不上力,直往地下逞,方桐一看情形,索性雙手橫抱起來,向庵內走去。

  那座巨丘,在野草覆蓋之下隱露殘磚斷瓦,看來是倒塌的庵堂,至放真正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這裡實際上只能稱為尼庵廢墟,根本不是尼庵,沒有佛堂,沒有尼姑,而為一家三代同堂的俗家人。

  巨丘後兩棟舊屋,仍留在石牆之內,屋前花樹雜著亂石,看來很淩亂。

  武同春被帶進東首一棟的暗間裡,放置床上半坐著。

  方桐笑著道:「這是小可的臥室,兄台將就些吧!」現在,他像變了另一個人,一點也不冷了,冷漠是裝出來的,並非他的本性。

  武同春吐口氣道:「好說,是在下攪擾不當。」

  口裡說著,心可就疑雲重重,一家三口,恰是三代,何以當初方大娘以一個婦道人家獨自主持店務?當然,如果不是巧遇方大娘,這趟准徒勞。

  方大娘跟了進來,親切地道:「少俠勿憂,家翁會施術治理貴恙的。」

  武同存內心激動非凡,如果他抖出身世,便可揭開方大娘焚店之謎,但又怕節外生枝……方大娘又道:「少俠的臉孔……像是重創所致?」

  武同存點點頭,兩眼緊盯著方大娘的面上,他有一種想說出本來面目的衝動,這股衝動愈來愈強烈。

  方大娘業已發現武同春面色有異,正待開口動問……「鐵心太醫」走了進來,那份冷漠的神情,使人產生一種能不開口便不開口的感覺,武同春啟動了口,但沒說話。

  方大娘母子退了開去。

  「鐵心大醫」也同樣不開口,徑直走到床邊,伸手在武同春腿上摸索,不斷地搖頭,最後,手指停在膝頭部位。

  武同春的心,隨著老人的搖頭皺眉而逐漸下沉,如果老人也束手的話,就註定一輩子殘廢了。

  方大娘母子見老人的神情,臉色也為之沉重起來。

  突地,「鐵心太醫」大聲道:「好邪門的手法!」

  方大娘急道:「能治麼?」

  「鐵心太醫」不答腔,又繼續探索,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一遍又一遍,查遍了所有股部以下經脈穴道,白眉一軒,回頭道:「取銀針來!」

  方桐轉身急去。

  武同春精神大振,這表示有救了。

  「鐵心大醫」自語般地道:「不傷穴,不損脈,制住了經道,邪門,足可滿過一般歧黃高手。」

  武同存暗忖:「怪不得那姓錢的說,這禁制除了施術本人,天下無人能解,原來用的是這種大背常軌的手法。」

  方桐去而複返,把一個小匣子放在床邊桌上,然後示意武同春平臥。

  「鐵心太醫」從匣中抓起數支銀針,極其熟練地紮上武同春雙腿經穴,然後飛指疾點下盤大小穴道)耗時益茶工夫,拔去銀針。

  方大娘開口道:「少俠,試試看!」

  武同春試一運功,氣極暢通,禁制已解,內心的喜悅莫可言宣,一骨碌翻下床來,朝「鐵心太醫」恭敬地施了一禮,道:「敬謝老前輩回天大德,晚輩永志于心!」

  「鐵心大醫」毫不動容,冷漠地道:「不必,這是代老夫兒媳償還你的人情,從此互不相欠。」

  說完,抓起小匣子,揚長出房而去。

  武同春有啼笑皆非之感,這老人的確欠缺人味。

  方大娘笑笑道:「家翁生性如此,少俠不必介懷。」

  武同春道:「豈敢,在下感激還來不及!」

  他心裡有許多疑問,但卻不便開口動問,因為這是別人的隱私,可是方大娘毀店救他的那一節,有如骨梗在喉,不吐不一決,心意連轉之下,想到了一個側擊的主意,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大娘認識一個叫武同春的麼?」

  說完,靜待對方的反應。

  方大娘母子臉色齊變。

  方桐道:「武同春少堡主?」

  方大娘厲聲道:「少俠因何有此一問?」

  武同春盡力從容地道:「在下與他是同宗,也是至友,他曾告訴在下年前發生的一件往事,因聽大娘夫家姓方,而大娘的長相跟他描述的一樣,所以……冒昧動問。」

  方大娘激動不已地道:「啊!想不到少俠是武大少的好友,這麼說是自己人了。他現在人在何處?」

  「在山裡練功,暫時隱秘行蹤避仇。」

  「他……還好麼?」關注之情,溢於言表。

  「還好。」

  「他告訴了少俠什麼事?」

  「方家老店的故共,他……一直耿耿淤懷,希望能知道原因。」

  「噢!少俠與他是無話不談?」

  為了製造關係,拉近距離,武同春點點頭,煞有介地道:「是的,彼此間沒有秘密,可以說是換命之交,他曾托在下暗中照料他的家小,同時代他辦一件大事,就是關於他髮妻凝碧的事。」

  方大娘厲聲道:「他連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家算也告訴少俠?」

  武同春道:「是的。」

  口裡說,心裡想到凝碧的慘死,遺珠的失蹤,內心一陣刺痛。

  方大娘深深吐口氣,道:「我能見他麼?」

  「這……目前不能,大娘能見告為何為他毀店的原因麼?」

  「這個……」

  「同春兄亟想知道這事,在下……可以轉達。」

  方桐開口道:「娘,告訴這位兄台無妨。」

  方大娘沉思了片刻,面色一黯,道:「說來話長,長話短敘吧!二十年前,愚夫婦被仇家追殺,先夫遇難,桐兒尚在腹中,自量母子難以倖免,卻為武故堡主所救,母子才能活到現在,這份恩德,愧無以報,毀了店算什麼!」

  武同春大為激動,脫口道:「大娘的仇家是誰?」

  方大娘搖頭道:「這點……恕我不便相告,當初開店的目的,是為了引出仇家,但仇家始終不露面二……」

  方桐咬牙切齒地道:「娘,孩兒就這樣躲下去麼?」

  方大娘淚光瑩然,悲聲道:「孩子,你的能耐還不足以談報仇,而且……你祖父已有所安排。」

  武同春慨然道:「大娘如能見告仇家來路,在下行走江湖,也許能略盡棉薄。」

  方大娘淒涼地一笑,道:「少俠盛情心領,家翁很固執,不願外人插手。」

  這一說,武同春無話可講了,他不能硬插手別人的事。

  方桐滿面激憤怨毒之色,緊閉著嘴。

  在好奇心驅使武同春忍不住道:「大娘一家怎會在此地安易?」

  方大娘歉意地笑笑道:「這是家事,恕不便相告!」話鋒一頓,又道:「少快離此之後,希望能守口,代為保守此地秘密。」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當然,這一點在下省得。」左右一望,又道:「在下想告辭了,方老前輩方面……理應當面辭謝。」

  方桐道:「不必了!家祖父不喜這些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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