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劫火鴛鴦 > |
| 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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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這必要,我會心安理得地自己結束生命。」 「你……會心安理得?」 「不錯,今天如果你沒碰上我,我已下決心去找你。」 「動手吧!」 恨、恥辱,使武同春心如鐵石,但多少仍有一絲不忍,雙方本是結義的兄弟,而今要見生死,當然,這是人性的反應,他不會寬恕他的。 許中和揚起了手中革囊……武同春厲聲道:「不許動,你想玩什麼花樣?」手中劍作勢就要刺出。 許中和拋下革囊,圓睜雙目道:「大哥……」 「住口,我不是你大哥。」 「容我最後叫你一次,現在請除去面具?」 「不必!」事實上,他不能揭下面具,暴露那張疤臉。 「大哥,小弟自了之後,請你打開革囊,便可明白真相。」 武同春心中一動,但仍硬著心腸道:「快,我不耐久等!」口裡說著,心裡卻在想:「革囊裡是什麼東西?他安排了什麼毒計?」 許中和原地坐了下去,盤起腿,拔出佩劍,橫向頸間,大叫道:「凝碧大嫂,願你自此瞑目!」 慘然一笑,運勁……驀在此刻,「鏘」地一聲,許中和長劍掉地。 武同春心頭劇震,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面如古月的黃衣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丈之外,貌相威武中帶著慈樣,令人一望便會油然而生敬意。 武同春栗聲道:「前輩何方高人?」 許中和改坐為跪,悲聲道:「師父,為何阻止弟子?」 武同春又是一震,原來這老人是許中和的師父,兩人雖然義結,但許中和從沒透露過師承,他說這是師令。 武同春疑雲頓起,莫非這是故意安排的,師徒倆在演戲?看來還是自己動手……黃衣老人聲如洪鐘似地道:「中和,你不必死,那是愚人之行,即使你輕賤自己的生命,但不能忘了親恩與師德,你死了將是大罪人。」 許中和位道:「師父,弟子……實在不願苟活……」 黃衣老人怒喝道:「胡說,你的靈智哪裡去了,竟效愚夫之行!」 武同春驟下決心,他不能放過這個使自己門庭蒙羞的禽獸,手中劍徐徐橫起,他準備下手了。 黃衣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迫視著武同春道:「事情始末,老夫業已盡知,告訴你一個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許中和狂叫道:「師父!」 黃衣老人抬了抬手,接下去道:「老夫『棄世劍客』宗由,與你父親是勿頸之交,當年到無雙堡過從時,你年紀還小,但總該有些印象……」 武同春連退數步,張口無言,這一說,喚回了幼時的記憶,黃衣老人老了,改變了,但面貌仍依稀可辨,一點不錯,是當年經常來堡的殺們父。 黃衣老人又道:「老夫的話,你可以相信,中和是天閹,不能人道,所以談不上會做出傷風敗德的事,這是他一生的隱痛,不願為人知,你打開革囊,便可明白真相,言止於此,好自為之。」 武同春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黃影一閃,連同許中和一起失了蹤。 久久,武同春回過神來,打開革囊,不由驚叫出聲,囊裡是一個人頭,似是用藥水浸過沒有異味,倒出來,在地上擺正,又栗呼出了聲,這是原堡中總管巫永裕的人頭。 往事奔上心頭,十年前,巫永裕因為與堡中一名堡丁頭目的妻子有染,被那頭目發覺,自己一怒之下,把他逐出無雙堡……人頭之上,附了一張字條,武同春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字留義兄同春,當年誤會,經弟數年調查,真相業已大白。巫永裕居心惡毒,潛回堡內,故布疑陣,欲報被逐之恨。弟死不足惜,唯嫂之名不可汙,而今惡徒授首,弟一亦決心解脫。遺珠乃大哥骨肉,善待之,和絕筆。」 武同春狂叫一聲,一腳踢飛人頭,奔向草廬。 廬空無人,師徒似已舍此而去。 他站在草廬前木然成癡。 錐心的往事,湧上心頭——妻子凝碧,含冤負屈,骨肉化成灰燼,是他逼死的。 女兒遺珠,一直被視為孽種。 義弟許中和,自刎求死。 這是誰的過錯?是他一手造成的,疑妻不貞,疑友不義,殘待骨肉,真是百死莫贖。 他狂叫出聲! 我做了什麼?我該死,該死的是我! 「咚」地一聲,他坐了下去,腦海呈現出一片空白。 山風陡起,陰雲四合。 雷電交加中,蒙雨傾盆而注。 粗密的雨絲,變成了網幕,天地一片混沌。 這是大自然瘋狂的旋律,武同春的身影,消失在瘋狂的旋律中。 幼兒渴慕的是母懷,遊子思念的是家。 母懷最安全,家庭最溫馨。 鳥戀巢,獸戀窩,人戀的是家,即使在千里之外,緊緊系住心的,仍然是家,和每一個屬於家的親人。 人除非是失去了思想,家的觀念永不會消失,優傷,失意,也唯有從家才能得到真正的慰藉。 人是奇怪的動物,可以原本不可能改變的鐵則,竟也會有例外。 這是個幽靜的山莊,遠離塵囂,一片安詳。 此刻,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候,莊門外,站著一青衫佩劍的人,他已經枯立了很久,幾次想扣門,但又似有什麼畏怯般縮回手。這是他的家,離別數年的家,他不敢進去,連扣門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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