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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紀露露鬥然醒悟,急切中想躍起來,已是不及,只得冒險仰身,一式「風搖弱柳」,上身幾乎貼地,雙足卻仍然未動,一片罡風貼胸掠過,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急忙倒縱一丈之外。

  「小賊,你……真是狗都不如……。」柳夢絲急怒交集,全身瑟索顫抖。

  紀露露定定神,抹去額上的汗水,美眸一轉,姍姍向前走去,柳夢絲切齒道:

  「小賊,你再進一步,我就自絕……」

  紀露露立即止步,連連搖手道:

  「柳妹妹,你千萬……」

  「小賊,誰是你的妹妹?」

  「你先別急!我們都是一樣啊……。」

  「誰和你一樣?你這……」

  紀露露兩手叉腰,將白袍束緊,曲線畢露,兩個肉球立即凸了出來,她同時一踢左腳,小蠻靴也脫了下來,展出一支小巧玲瓏的天足,肅然道:

  「柳妹妹,我也是女兒之身啊……!」

  「啊……你……你……到底是誰?」

  「我?」紀露露淚光閃閃地道:

  「我剛才不是叫你恩人麼?嗨!若非柳妹妹慨賜烏金絲,姊姊我早已死去多時了……。」

  柳夢絲大大地一愕,良久才呐呐地道:

  「姊姊你就是岳大哥的朋友?」

  「是的!」

  「那麼姊姊你是怎樣受傷的?傷在何處?竟能那樣嚴重?非烏金絲不可?」

  「當然是被人擊傷的!胸骨斷了五根……」

  「噢!」柳夢絲本是十分心慈的少女,只因雙腿殘廢,自幼養成孤僻冷漠的個性,此刻也不再珠淚紛紛,這正是同病相憐之故,悲聲道:

  「姊姊,是哪一個惡賊把你打傷的?我要告訴岳大哥為你報仇……。」

  「嗨!算了!柳妹妹,你還年輕,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有時說也說不清……」她穿上靴子,慨然道:

  「就是你那岳大哥把我打傷的……」

  「什麼?」柳夢絲大吃一驚,搖搖頭道:

  「我不信!岳大哥是好人!我絕不信他會殘害一個弱女……」

  「柳妹妹……」紀露露苦笑道:

  「他當然是好人!也不會誠心殘害我,只因家父和岳家有仇,我引他到我家中,本想利用自己,化解兩家之仇,哪知他心堅如鐵,絕不更改!這本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抱負,姊姊也不能怪他,當我暗中發現,他非殺家父不可時,妹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柳夢絲苦笑道:

  「當面求他!」

  「不行!若揭開他的秘密反而更糟!」

  「那你……?」

  「嗨!姊姊曾以各種感化方法,旁敲側擊,企圖使他放棄仇殺,但他始終不改初衷。於是在一個大雪之夜,他決定向家父下手,我這作女兒的,為了生身之父,又能如何?論武功我不如他,況且我……我……」

  「噢!莫非姊姊真的愛上岳大哥了?」

  「小丫頭你真不害臊……」紀露露紅著臉,道:

  「朝夕相處,日久生情,這本是討極平常之事,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她微微一歎,繼道:

  「那時我只得暗吞悲淚,為爹爹代死。就預先躺在爹爹床上,以被蒙頭,就這樣挨了一掌……」

  「哦……」柳夢絲掩口驚呼一聲,道:

  「以後呢?」

  紀露露道:

  「中掌之後,我已奄奄一息,大約七八天之後,他突然又回到我家,見我重傷,不由悲怒交集,逼問我被何人所傷?我當時本不想告訴他,可是他非常誠懇,聲言必盡一切能力為我報仇,為我治療,於是我告訴了他……」

  「他聽了這話之後,引咎自責,諄諄叮囑我,耐心等待他一定要治好我的重傷……。」

  「噢!姊姊……」柳夢絲神秘地道:

  「我現在應該叫你一聲岳大嫂……」

  紀露露笑駡道:

  「小丫頭,想不到你很貧嘴哪……」她突然幽幽一歎,道:

  「據我所知,早在他認識我之前,已經有兩個少女,和他極為親密,一個是姓白的,另一個姓萬。姊姊雖然有意,但是……」

  「啪」地一聲,柳夢絲大力拍了一下胸膛,道:

  「大姊,這件事包在小妹身上,他若不答應,我有辦法對付他!」

  「你有什麼辦法?」

  「討回烏金絲!」

  「你……」紀露露微微一笑,道:

  「妹妹,敢情你也愛上他了吧?」

  「姊姊你……」柳夢絲嬌靨漲紅,急急地道:

  「我不來了!你這人沒有良心……」

  這時,突聞山場之外,傳來「噓噓」的沉重腳步聲。若說此人是武林中人,腳步不會如此沉重,若說是平常人,卻又不會這樣快速。

  「噓……噓……噓……噓……」在這荒山之中,這單調而沉重的聲音,令人心頭直冒涼氣,紀露露一打手式,二人立即掠上一株大樹。而那匹白馬,也躺在草叢中休息。

  「噓……噓……噓……」聲音越來越大,不久自山勘外面走入一個身材不高的蒙面人。

  此人身子僵直,略往前傾,每邁一步,大約有一丈五六,但身軀卻微微顫慄,面罩和胸前血漬斑斑。

  二女不由駭然,這蒙面人分明已受重傷,而且好象跋涉極遠的路程,卻仍能一邁步就是一丈五六。

  「嗚……嗚……嗚……」

  蒙面人自樹下走過,順道山道,向一個山坡上走去,他的雙腿好象已經僵硬,有一次差點被石塊絆倒。

  眼看著蒙面人上了山坡,在一墓地中停下來,站著不動,夜風掀起他的長衫,「獵獵」作響。

  二女打個手勢,輕輕掠下大樹,紀露露怕柳夢絲的雙拐發出聲音,立即低聲道:

  「這人必有來歷,我們過去看看,但不能驚動他!讓我背著你吧!」

  柳夢絲聳聳肩道:

  「你穿著男人衣衫,我總是感覺……」

  「我是你的岳大哥,你就不會感覺不方便!」

  「你再挖苦人,我要揍你!」

  「無怪你凶巴巴地當眾攔路了!聽語氣象男人一樣,動輒就要揍人!」

  紀露露背起她,又過去拍拍白馬,叫它仍躺在草中不動,然後向山坡上掠去。上了山坡,那蒙面人仍然站在一個荒墳之前未動,好在夜風甚大,而且是逆風,所以他們的腳步聲,蒙面人沒有聽到。

  紀露露打量四下情形,又掠上一株四丈多高的大槐樹,在這樹下,可以鳥瞰整個墳場。

  夜鳥悲鳴,風行草舊,象在伴奏著淒涼恐怖的挽歌。

  這個荒墳,十分高大,上面生滿了蔓草,墳前石碑也有一丈左右,上面苔癬斑剝,已無法在較遠處看清字跡。

  蒙面人低聲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冰冷,好象自地下鑽出,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他蹲在墳前。兩手齊抓,泥土四濺,不一會就把墳頭開了一個大洞。

  紀、柳二女不由相顧愕然,不知此人扒墳用意何在?如果是偷墳劫墓的宵小,似不必一人單獨幹這下流勾當,若是扒墳目的是為了泄忿,這個人的心地就太狠毒了……。

  不到半個時辰,墳頭被扒開一半,已露出了棺蓋,而蒙面人也呼呼半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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