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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這是女孩子順口罵人的天性,她見那老人不否認自己是鬼,乾脆就借機罵他一聲「老鬼」。

  可是老人不慌不忙說道:「像我這麼大的年紀,當然是老鬼,像你這樣小的年紀,應該是……」

  岳雲鳳不等那老人說完,立刻接下去說道:「應該是小姐呀。」

  這句話倒惹得老人哈哈大笑起來。嶽雲鳳嗔道:「不對嗎?老前輩,你笑什麼?」

  老人道:「老夫笑你這位小姐嘴巴倒蠻厲害,可惜——」

  「可惜什麼?」嶽雲鳳搶著問。老人搖搖頭道:「可惜是一位失掉愛情的可憐兒。」

  嶽雲鳳怒道:「你胡說,哼!你怎麼知我失掉愛情?」

  老人緩緩自語道:「你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無非是逃避那酸酷的味兒。」

  嶽雲鳳皺眉道:「哼!本姑娘遊山玩水,難道沒有這份自由嗎?」

  老人道:「別賴了,你現在心理矛盾得很,還是快點請教老夫給你解釋解釋。要不然,你即使自殺死了,也是枉然。」

  岳雲鳳聽了老人的話,字字句句都擊中自己心靈深處的創傷,不禁驚駭不已,低頭不語。

  老人感慨的道:「老夫已經很久很久不過問世事了,尤其是兒女私情。不過今天老夫見你這丫頭,蠻可憐,老夫才想幫助你。唉……情場,情場,情場可以使一個人鴻飛千里,也可以使一個人流落荒疆,可以使垂死再生,也可以使生氣全喪……」

  岳雲鳳不等老人說完,急忙叫了一聲:「老前輩……」

  下麵語音,已變成嗚咽,雙目淚水潸潸。

  老人道:「不要哭,哭就表現你永遠失敗。」

  嶽雲鳳仰首望著老人,道:「那我有什麼辦法呢?」

  老人很慈祥的道:「道家有雲: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無為,則無不為矣。」

  嶽雲鳳道:「難道我永遠讓他們……」

  老人道:「那正是永遠退讓,才能永遠進取。否則必至墮而不起。」

  嶽雲鳳道:「請你再講得淺顯些,晚輩實在難領悟這般高深的道理。」;

  老人道:「反客為主,反賓為正就行了。」

  嶽雲鳳道:「難道他會主動來找我嗎?」

  老人道:「他們現在就在找你了。」

  嶽雲鳳道:「我該怎麼辦?」

  老人道:「走而避之。」

  嶽雲鳳恭聲問道:「老前輩尊姓大名?」

  老人微笑道:「老夫無名,也請不要給我傳揚出去。」

  嶽雲鳳道:「遵命!」

  「快離開,他們來了!」老人說罷,用手一收,那水晶瀑布立刻關閉。

  此時岳雲鳳已遙遙聽到古蘭香,姚秋寒叫她的聲音。

  「雲鳳……雲妹……」

  「岳女俠……岳女俠……」

  嶽雲鳳本想答應,可是當她聽到姚秋寒不斷的叫她「岳女俠」,心中說不出煩惱的滋味。於是,她縱身向山澗那邊飛身躡去。

  穿過了山澗,出了山峽,竟是一帶柳暗花明。一面明湖秀水呈現眼前,湖中白鷗翱翱,只是杳無一人。嶽雲鳳心裡想:「為何如此勝地,怎麼人跡罕有,敢是神仙所在不成?」

  轉眼間,嶽雲鳳來到湖邊,只見水清澈底,淺水處,荷花盛開,她沿湖繞行,到一處湖灣。只見滿園果樹,其中桃李杏梅均有,惟桃樹結的果,已被采盡。因此時己不是桃子季節,杏李梅則十分豐盛,她已遠遠聞到果香撲鼻。

  「這真是一處世外桃園!」

  雲鳳不自禁的歎聲自語著,隨手摘下幾隻果子吃著。

  一面欣賞那湖山風景,她發現山闊上有一草堂,便信步向草堂走進,她以為這一定是果園主人棲身之所。嶽雲鳳在草堂門上扣了幾下,但見裡面靜無人聲,又見門已上鎖,她知裡面定無人居住。於是翻牆躍入,只見草堂裡面佈置井然,堂上並有琴棋書畫,文房四寶。走過中堂,又見擺有刺繡工具與薰籠、檀香,她知道這裡的主人定是一位女性,於是她大膽而入。但見兩柱盈聯寫道:

  「雄霸江湖三千羅,威振武林四十州。」

  嶽雲鳳心想,此人口氣倒也不小,不知是哪一位老前輩在此歸隱棲身,但為何不見跡影。她一面想,一面轉入後堂,只見滿室薰香,紫羅帳籠著繡被雕床。又見上面清潔無塵,在房壁上還有一幅屏風,上面寫道:

  「流水落花春去也,問君還有幾多愁。」

  嶽雲鳳此時已是疲倦不堪,她想既然是女性房間,索性就在床上休息休息再說。於是她竟在那床上獨自躺下了。

  再說姚秋寒古蘭香,在缺手書生屋裡一覺醒來,精神百倍,功力增強。他們把屋子略為打掃,出門問缺手書生,知道嶽雲鳳巳獨自離開那裡了。

  古蘭香含羞帶歉的向缺手書生道:

  「此番若非老前輩搭救,小女已無再生希望。再造之恩,沒齒難忘,先容小女拜叩恩典。」

  說著,古蘭香上前跪地三拜。

  缺手書生連連揮手道:

  「女俠免禮,你們應該快去找岳姑娘。」

  姚秋寒和古蘭香聞言,即刻拜辭缺手書生,沿途找尋,呼喚嶽雲鳳。他們躡足攀岩,翻澗越嶺,一路尋來,始終未見嶽雲鳳。兩人奔走得汗流夾背,喊得聲音嘶啞。他們生怕雲鳳有什麼三長兩短,將難對江湖武林交代。

  古蘭香含淚道:

  「要使岳雲鳳妹妹含恨……,還不如我死的好。」

  姚秋寒長聲歎了口氣,道:「唉!你錯了,自從你受傷後,嶽雲鳳從玄都觀一直把你護送來此,她一心一意要挽救你的生命,也不知哭了多少次。最後我們……還是她要我如此做的。」

  「嗚……嗚嗚……」古蘭香聽了此活,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愧疚,直哭出聲。嶽雲鳳那種至潔至情的愛,太使人感動、心折了。

  姚秋寒輕扶古蘭香肩頭,低聲說到:「現在我們還沒發現到她的下落,如此傷感,豈非不太吉利嗎?我們還是去找吧!」

  於是,兩人再運氣飛身繼續找尋,來到那片湖水,果樹林,姚秋寒伸手摘下一個果子要吃,驀聽古蘭香叫道:

  「這水果不可吃,你看。」她手指著林邊一面牌示,只見脾上寫道:

  「沉香甜果美,一吃七日睡。純真服一口,功力增千倍。」後面注明二句:

  「非此莫用,用則降功。山風老人題。」

  姚秋寒和古蘭香都看懂那幾句偈語,知道不是純真的男女,不能擅自服用的,二人已是破了身的人,當然不能享用了。

  姚秋寒尷尬的一笑,道:「我們已無福吃這果子了,還是走吧!」

  古蘭香道:「那邊有一草堂,我們過去看看。」

  於是二人瞬刻間走到草堂前面。只見苔痕上有足印,古蘭香轉身一看叫道:「這正是雲鳳妹的足跡,我們到裡面看看。」

  他們從牆頭翻進,姚秋寒轉向旁側走廊,古蘭香直入中堂後間。猛地,聽到古蘭香「哇」的一聲哭將起來。

  「鳳妹!鳳妹!你為什麼這樣……」

  姚秋寒急急趕到後堂,只見古蘭香伏身在嶽雲鳳身上放聲大哭,姚秋寒亦不禁淒然淚下。原來此時的嶽雲鳳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好像是已經死去多時的人了。其實他們那裡知道嶽雲鳳,是在林外吃了那種「睡果」,將要死睡七日。且睡著了,就跟死人一樣的面孔,因水果在她身上血液中重新發生新陳代謝,幸好嶽雲鳳是處女之身,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不過這樣一來,嶽雲鳳睡醒後,將會倍增功力,受益無窮。

  古蘭香這時目見嶽雲鳳狀如死人,誤以為她輕身自殺了,不禁悲憐不已,傷心欲絕。

  「風妹啊!你怎麼這般傻啊?你為何要輕生啊?」

  姚秋寒此刻也是乍見嶽雲鳳形態,滿懷悲痛,沖昏了腦智,他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她。因她曾經對自己表示過愛,以岳雲鳳堅貞的愛情,可能是她要成全自己和古蘭香的愛而自己犧牲了。想到此處,姚秋寒竟然也痛哭出聲,伸手欲要抱嶽雲鳳的嬌身。

  驀地一聲輕喝傳來,道:「不要動地,傻子!她是睡著了。」

  這縷語音,清晰悅耳,古蘭香和姚秋寒都聽到了,驀地轉身看去,哪知四周空空蕩蕩,杳無人跡,哪裡有人。

  兩人心神一定,暗自體會說話人的話意,猛地想起果樹樹林外那個牌上字跡,「沉香甜果美,一吃七日睡……」想到此處,古蘭香輕喚了一聲,道:

  「雲鳳妹,可是吃了那果子,要睡七日夜?」

  姚秋寒微微點首道:「但願如此。」

  古蘭香抬首看了一下四周,輕聲說道:「這個地方像是一處神仙別府,定然住著世外高人。」

  姚秋寒道:「嗯!只是咱們沒有福緣拜謁那前輩高人。」

  古蘭香道:「我們是否在此等侯鳳妹睡醒?」

  姚秋寒點頭道:「理應如此,但只怕冒犯了仙顏神居。」

  古蘭香幽幽歎了一聲,道:「這個我們只有日後再向這座神仙別府主人請罪了。」

  兩人心想:「這番活,剛才那發聲的前輩高人,一定聽到!如果那奇人不喜歡自己等在此住居,就會出聲阻止,或是現身遂客。」於是,二人等待了良久,不聞反應,只有決定在此地照顧嶽雲鳳醒來為止了。

  山中無甲子,韶光易逝,姚秋寒和古蘭香在此一住,便是七日夜過去了。七日夜中,嶽雲鳳沒有蘇醒,也沒有發現另外可疑人物動靜,就是嶽雲鳳亦是狀如死人。這一下,古蘭香和姚秋寒不禁暗暗焦急。

  「寒弟,據我看來,鳳妹可能凶多吉少了。」古蘭香皺著眉頭說。

  姚秋寒輕聲嗟歎道:「若照山風老人立碣牌語看來,她應該在這時候醒轉,但一個人在醒轉之前,軀體各部份會發生變化,鳳妹卻是肌骨寒冷,臉若白紙,難道……」

  下面不吉利的語言,他不敢再說下去了,淒聲嗟歎而已。

  古蘭香淒涼說道:「鳳妹若是這樣長眠不起,我如何能偷生人世……」說到這裡,她的語音己啞。

  姚秋寒沉吟有頃,突然伏下身子,將鼻子在嶽雲鳳身上嗅聞了一下臉色微變說,道:

  「如果鳳妹生機早已斷絕,她肉軀之身,經過七日夜,該會產生腐氣。但目前她的軀體,不但沒有腐屍之氣,卻微微散出一股香味,這證明她並沒有死去,氣機也沒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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