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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出了城,他直朝南走,逐漸到了無人之處,停下來仔細觀察。

  突地,他發現右方約半裡之處,有片烏雲似的林影,可能是寺廟,他立即彈身奔去。

  到了臨近,果然發現林子裡有座大廟,朱媛嬡追的是否「悟因」和尚,對方是否會來此地,他毫無把握,一切都是猜想。

  「噓!」聲音發自林中,接著一個極輕的聲音道:「田老弟,這邊來!」

  田宏武大吃一驚,循聲閃了過去,只見一株古柏後,隱著一條人影,運足目力加以辨認,又是一驚,對方赫然是久未謀面的童梓楠,他隱身在此,顯然此事有蹊蹺。

  他走了過去,童梓楠立即示意他噤聲,同時用手指朝前面指了指,只見廟門一座大石香爐旁,對立著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正是「悟因」和尚與朱嬡媛,他的心弦立即繃緊了。

  只聽「悟因」和尚沉重的音調道:「你真的什麼也不知道?要說實話,否則我和尚袖手不管……」

  朱媛媛道:「真的不知道,晚輩一直伴隨家母住在許州,幾年前才到先父身邊。」

  田宏武困惑了,如果照「影子人」說的,「悟因」和尚便是「武林至尊」,那朱媛媛該稱他師祖,不該稱老前輩,如果不是,他為什麼要插手,而有四大堡的人對他敬畏十分?

  歇了歇,「悟因」和尚又開道:「你要明白,我和尚伸手是不忍見四大堡土崩瓦解,『復仇者』來路不明,行事十分可怕,他打出的旗號是替『鳳凰莊』報復血仇,如果這樁血案真是四大堡所為,我和尚插了手,豈不罪孽深重?」

  朱媛媛期期地道:「小女子誓要報殺父之仇!」

  「悟因」和尚宣了聲佛號,道:「如果事實真如『復仇者』所宣稱的,你將如何打算?」

  朱媛媛咬牙切齒地道:「我不管,我只知道盡為人子女的本份,父仇不能不報!」這吻,與田宏武初次邂逅她時的味道完全一樣,任性而不講理。

  「悟因」和尚搖頭道:「四大堡的高級人物,全都否認此事,『復仇者』又不肯明裡現身,我和尚真不知如何是好?」

  朱媛媛激動地道:「對方的手段,陰險而毒辣,如果確有其事,為什麼不明裡叫戰,公諸武林,行為鬼祟,顯見做賊心虛,晚輩決不相信『復仇者』編造的藉。」

  這幾句話,不無道理,田宏武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童梓楠的臉孔,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但天色太暗,不容易看出來。

  「悟因」和尚沉凝地道:「我原來判斷『追魂劍』是對方一路,費盡心機想從他身上尋出謎底,但事實證明,他的確不知內情,但他與『復仇者』手下有瓜葛倒是事實。」

  田宏武心頭一動,原來「悟因」和尚是懷有目的與自己親近的。所不解的是一個出家人,為什麼定要插手這樁武林公案,表面上說消弭劫數,實際上可能另有原因。

  朱嬡嬡低頭不語,她曾真心屬意過田宏武,也深深地恨過田宏武,她的感受是相當複雜的,火堡少堡主簡伯修對她十分傾慕,千方百計追求她,而簡伯修已死於「復仇者」之手。

  「悟因」和尚又道:「我要你們暫時隱忍,等待查明真相,你們偏偏不聽,公然冒充『復仇者』,在邙山殺人,這是不可恕的惡行,當可自取滅亡。」

  田宏武暗自點頭,原來在邙山假借強索頭骨藏寶圖,濫殺無辜,企圖嫁禍是四大堡。

  「悟因」和尚歎了氣,道:「女施主,你可以走了!」

  朱嬡媛施一禮,默默離去,「悟因」和尚也跟著轉身入廟。

  童梓楠開道:「田老弟怎會到這裡來?」

  田宏武道:「小弟是聽說朱大小姐在追一個和尚,所以才找來了,兄台呢?」

  童梓楠道:「我盯蹤這和尚很久了,『復仇者』判斷他是『武林至尊』,今夜證明他不是,但他的來歷和用心,仍然可疑。」

  田宏武略作沉吟,道:「那小弟太白山之行仍有必要?」

  童梓楠點頭道:「是的,這是必須麻煩老弟跑一趟了。」

  田宏武心裡不期然地又起了欲揭開謎底的衝動,脫道:「為什麼『復仇者』對小弟如此神秘?」

  童梓楠悠悠地道:「田老弟,再忍耐些時,快了!」

  田宏武吐了悶氣,道:「據『影子人』相告,兄台當年也是參與『鳳凰莊』血案之一,黑名單是依據兄台提供的線索而列的?」

  童梓楠栗聲道:「什麼……黑名單?」

  田宏武一時大意,脫滑出了黑名單的事,索性硬起頭皮道:「實不相瞞,當初小弟被廢功毀容,蒙兄台救到古墓中,無意中發現紅玉觀音底座裡的殺人名單……」

  童梓楠怔了好一會才道:「那名單上所列的,老弟全知道了?老弟不是外人,實告老弟,目前的行動目標是元兇『武林至尊』伏誅後,便可指名索仇,不必再掩藏面目了。」

  田宏武劍眉一挑,道:「當年作案,『武林至尊』親身參與了麼?」

  童梓楠道:「當時我並沒見到他本人,但他是四大堡之主,沒他的許可,四大堡不敢胡來,也許他就是策劃的人,我在『風堡』雖是總管的身份,有些高度機密,仍是無法參預的。田老弟,『武林至尊』本就功深莫測,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功力更加難以想像,所以你到太白山,如有發現,切不可逞氣動武,否則便誤大事了。……」

  田宏武沉重地道:「這點小弟知道,『影子人』已經交待得很明白。」

  童梓楠道:「很好,這兒算沒事了,我們走吧,為了避人眼目,我們分頭走!」說完,先自閃身奔離,身法之快,與「影子人」一樣,瞬息而杏。

  田宏武已不感到驚奇了,自己也習得這一式身法,他想:「也沒有去見邋遢和尚的必要!現在已經知道這來路不明的髒和尚有心要代四大堡出頭,消弭這場血劫,說不定有一天彼此兵戎相見,現在見他也屬無益。」

  心念之中,他離開護廟的林木,重行到了官道。

  太陽剛剛升起,草葉上的霹珠,還在閃著亮光,原野一片清新。

  在「鳳凰莊」故墟的老神樹下,有一條白色人影,靜靜地兀立著,正是田宏武,在離開開封之前,他來此做一次臨別憶舊。

  野草蓬蒿,掩蓋著斷瓦殘垣,連接著遠方的田疇。

  物非人亦非,一切都不存在了,但記憶是鮮明的,恨,也是深的。

  他的意念,浮游在童年的記憶裡,大眼睛、蝴蝶結、天真、無邪的歡笑,與天真的歲月……

  在記憶的領域裡,唯一存在的真實,是這株老神樹。

  「小秀子,小秀子……」他在心裡千遍萬遍地呼喚。

  「五師哥!」一聲熱切的呼喚傳人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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