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毒手佛心 | 上頁 下頁
一三一


  「另外藥架上第一格有一瓶『法丸』,是祖師所留,你可帶一粒在身上,違犯本門死律者服之,這是家法,決不容存私!」

  徐文一震,應了一聲:「是!」

  他想,父親如果真的在世,確有資格服這「法丸」,身為人子,難道……

  「此峰三面絕壁環水,僅有後峰一條秘徑可出,現在你看著……說著,在地上畫了出入之法,徐文牢記在心。

  「話已說完,你下去吧!」

  「是!」

  回到臥室,徐文百感雜陳,此番出山,大可快意恩仇了,他把半年前的經歷,在心頭重溫了一遍,只覺疑雲重重,詭譎萬端,最令他不安的是父親。

  他希望父親仍在世間,這是人子之常情,可是門中誡律森嚴,何以自處呢?

  祖師伍尚失蹤已十餘年,人海茫茫,何處去找尋?

  「毒經」定在父親身上,如他不死的話,如他不幸。如何著手……

  陡地,他想起了「過路人」所施的「閻王今」劇毒,那毒是本門配方之一,莫非「毒經」是落入對方之手?這太可能了!但得經之人,百日之內必毒發身亡,這事情可就相當辣手了。

  他也想到「無影摧心」之毒,除了業已練成了「金剛神功」之人外,無人能抗,除本門解藥外,無人能解;預含解藥在口,在藥丸未化盡之前,可承受毒手而致中毒,自己所遭遇的「過路人」等,都不怕「毒手」,彼輩當然不可能都練成了武學極致的「金剛神功」,那他們都有解藥麼?解藥何來?

  這蹊蹺,他想不透。

  於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對方也是不怕「毒手」之一,這謎底必須揭穿。

  ……一宵易過,第二天一早,徐文叩別師太祖萬有松,循秘徑出山。

  他毫不考慮地取道奔向開封。

  許多重大的謎,要從「妙手先生」口裡解答。雙方約期是一月,現在半年過去了,蔣尉民父女可能急煞!

  半年,不算長,也不太短,詭譎的江湖,會起多少變化呢?

  到了開封,如果蔣家父女提起婚事,自己將如何答覆?「毒手」,自修習了本門上乘秘功之後,業已收發由心,不致為害,當初之約是「毒功」散日,即踐約之期,現在「毒手」已無須散去,是否算數呢?

  想到蔣明珠的玉貌花容,他心裡不由自主地一蕩,可是另一個倩影出現了,那是在半年前自己功力被廢,故意給氣走的,她現在如何?嫁了人?抑是……

  這一天,到了郾師,他先覓店打尖,換了衣飾。他已不須任何掩飾,一襲白色儒衫,方巾錦履,使他成了一個秀逸絕倫的美書生。

  他從前不時出現在眉目之間的乖戾之氣,因修習上乘武學而徹底地消逝了,所不同的,是在運用本門心法雙目會泛碧芒,這是無法避免的,因它是本門的特徵。

  入夜,他一個人在房內自斟自飲……

  突地——

  隔壁房內傳來一聲駭極的呼喊,接著是一陣腳步雜遝之聲。看來是房客廳見呼喊而湧向這邊。

  「怎麼回事?」

  「呀!死了人了!」

  「七老八十的,怎會遭遇橫死?」

  「小的失蹤了,老的死了,這官司怎麼打……」

  「本來就不是好路道,白日裡那妞兒那副德性……」

  七嘴八舌,叫成了一片。

  死人,在江湖人來說,根本是司空見慣的事,徐文不理不睬,仍自喝著酒。

  「呀!這是什麼玩意?」

  「好好一面玉玨,怎地穿了三個窟窿?」

  「朋友們,這玩意兒是江湖信物之類的東西,看來是江湖仇殺,出門在外,少惹是非為妙……」

  「啊!」

  「哦!」

  不知是誰說了那幾句話,看熱鬧的房客,怕引火焚身,紛紛散去。

  「玉玨,三個窟窿?」

  徐文自語了一聲,驚得跳了起來,一彈身飄出房,只見隔壁房門大開,三三兩兩的房客,又好奇,又畏縮,流連在天井裡,店主與兩個執燈的店夥,木雞般呆立在房門口,似乎已沒了主意。

  徐文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一頭沖入房中。

  「呀!」

  他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房中地上,躺著一具白髮皤皤的青衣老婦屍體,血漬侵殷殷,流了一地。屍旁,拋著一塊玉塊,正是方才眾人喊嚷著穿了三個窟窿的東西。

  徐文撿在手中一看,不錯,是「天臺魔姬」隨身所帶的信物「三指塊」,從衣著來看,死者是她師父「三指姥姥」無疑了。

  「天臺魔姬」呢?房客說一老一少,那少的當然就是「天臺魔姬」……

  徐文一回身,連眼都直了,房內靠窗的牆上,被穿了無數小孔,每三孔自成一組,這正是「三指姥姥」的獨門絕藝「三指追魂」所留的痕跡。

  「三指姥姥」的名頭,在武林道上可說是拔尖一流,功力僅略遜於「痛禪和尚」,「三指塊」所至,黑白鹹服,是誰能殺得了這不可思議的女怪傑?

  徐文暗忖,事情可能發生在自己投店之前,否則以現場的情況而論,雙方曾經搏擊,自己不能毫無所聞。以自己所知,能殺得了「三指姥姥」這等高手的,還真難找得出一二人。

  「三指姥姥」被殺,「天臺魔姬」的遭遇可想而知了

  一時之間,他憂心如焚,他自覺欠「天臺魔姬」太多,半年前故作無情,氣走她的那一幕,猶在目前……

  突然,一個黑衣老者,探頭向房內望瞭望,登時面如死灰,低聲向店主道:「別聲張,趕快設法抬去埋了也不必報官相驗,否則你這店就別打算開了!」

  說完,一縮頭……

  徐文大喝一聲道:「站住!」

  那黑衣老者抬頭一望徐文,見是個書生打扮的少年膽子壯了些,但面上驚怖之色未除,顫聲道:「少俠有何指教?」

  「誰作的案?」

  「這……這……」

  「快說!」

  「少俠不見壁間那粉印……」

  徐文目光向壁間一掃,這才發現壁上果然有一個掌大的粉印,是一朵梅花形,不由大感困惑,栗聲道:「這梅花粉印是怎麼回事?」

  「少俠連這都不知……」

  「知道還會問你。」

  「這……這……小老兒不敢說!」

  突轉身,一溜煙地走去了個無影無蹤。

  徐文急也不是,氣也不是,這梅花粉印到底是代表什麼呢?何以那老者驚怖欲死?看來如非某人的特殊記號,便是某一幫會的標記。

  征了片刻,心想,還是另行設法打探吧。隨即向店主道:「店家,買到上好的棺木,把這老人家理了。記住,不能草率,這老人家來頭不小,將來會有人檢首遷葬的。回頭來我房中取銀子……」

  說完,把「三指塊」揣在懷中,自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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