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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藏深閨玉女獻身(4)


  她不禁嚇得芳心咚咚地跳著,感覺到這俊美少年這時生像死生一發,完全系於自己如何處理,只要稍稍露出破綻,這少年可就完蛋。

  當下奮身起來,道:「啊,你敢情困得很,這幾天來也苦了你,就在這兒躺一會兒吧,我已經沒事啦!」

  沈雁飛含糊地嗯一聲,耳聽房外步聲已到了門口,心中一急,左手一支床頭,身形已輕巧之極地翻到床裡面,躺將下來。

  她趕快用被子把他蓋住,跟著又整理一下撩開一旁的帳子,然後也躺下來。

  沈雁飛連頭也縮在被衾中,和她擠得緊緊的,因此滿鼻女兒香味,使得他心旌搖盪,若不是左肩上忽然一陣劇痛,可就險些忘了身在何處。

  他痛得暗中直皺眉頭,額上冷汗點點。

  那位姑娘一見小婢進來,立刻道:「杏花,趕快替我到老爺書房那邊,搬一盆蘭花來。」

  杏花詫道:「小姐你已經好了?小婢這就去搬來。」

  她歡喜地回身出房去了,就在她剛出房門,珠簾兀自搖晃之際,黑影一閃,有人跟著出去了,快得難以形容。她若不是一徑留神瞧著,即使無意瞧見了,恐怕也會以為乃是眼花。

  躲在衾被中的人,縮在她肋下,只因面孔緊貼著她,故此她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

  現在房中寂靜無人,床底下那怪人也走了。然而她反而芳心一陣慌亂,竟然動也不敢動。

  歇了片刻,她歇歇揭開衾被,輕輕道:「那怪人走啦!」她稍為挪開一點身軀,看到他滿額汗珠點點,便道:「啊,你太熱了,是不?」

  沈雁飛呼吸到較為新鮮的空氣,登時沒有那麼難過,卻覺得自己有點兒乏力似的。

  他感覺到她在替他拭汗,溫柔的動作,使得他似乎較能忍受左肩上的痛苦。

  他閉著眼睛,暗中運轉真氣,迅速地在體內流轉一周天,經過左肩時,卻沒有什麼阻礙,不禁詫異忖想道:「早先聽過那白狼羅奇嚷說,他師父的歸元掌力極是歹毒,說我支持不了一時三刻,但這刻何以又不覺有什麼大傷?僅是劇疼難當,哎,師姐那時臉色都變了。」想起秦玉嬌,立刻不自覺地拿床上這位姑娘和她比較起來。

  但覺秦玉嬌所欠缺的女性味道,都在這位姑娘身上找到。而且她也長得似乎更令人喜愛些。

  於是,他改為仰臥的姿勢,以免壓住左肩而加劇痛苦,並且睜開眼睛,仔細地打量那位姑娘。

  「在下沈雁飛。」他低聲然而清晰地道:「承蒙姑娘仗義援手,自當難忘恩德,敢問姑娘貴姓芳名?」

  她囁嚅一下,忽然暈紅生頰,移開眼光,不敢和他銳利的目光相遇。

  「賤姓祝小字可卿。」她輕輕答道:「家父曾屢任縣丞,是以賤妾到過不少地方,也聽過許多江湖俠士的事蹟,今日不緣遇到相公,就像傳說中能飛簷走壁的俠客無異,沈相公你不會是壞人吧?」

  她用一句幼稚的話作為結束,但她似乎也發覺了這毛病,眼睛更加抬不起來。

  沈雁飛想了一下,反問道:「你瞧我像個壞人嗎?」

  她慌亂地看他一眼,然後搖搖頭。

  「此所以賤妾極力替相公掩飾。」她道:「啊,沈相公你不舒服嗎?」

  他皺著眉頭,微微頷首,忽然坐起來,把頭上花巾解掉,又脫下那件女衣。

  「我左邊肩頭被那老魔打傷了。」他道:「痛得好生奇怪,我自家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歸元掌力……歸元掌力……」他喃喃說著,一面凝眸尋思。

  「那麼要給大夫看看嗎?」她羞澀地下床站著,現在她的面色相當好,一點不似曾經病過的人。

  他哈哈一笑,但立刻又趕緊收聲,以免驚動別人。「你的病好了嗎?那大夫還不及我的高明呢!」

  她恍然地點點頭,道:「呀,可不是嗎,現在我都好了。」她忽然記起他替她治病時的動作,略略褪了暈紅的玉頰,又自潮生泛湧。

  「那麼請你快點治好自己的傷勢……」

  她的話未曾說完,沈雁飛可就聽出毛病來,笑了一聲,道:「你?哪個你呢?呀,你說的是我嗎?」

  須知在那時候,男女之間若非關係已深,斷乎不能用這等親昵的字眼來稱呼對方,此所以沈雁飛調侃她一下。

  祝可卿掠掠鬆散的鬢髮,顯出有點嬌慵不支的困倦模樣。

  沈雁飛忽然心頭咚咚大跳,想道:「她這個簡單的動作,何以會使得我這麼慌亂?奇怪!」

  她道:「沈相公既然身上有傷,就在這兒躺一會好嗎?我會出去應付他們的。」

  沈雁飛想一下,覺得這主意不錯,因為那老魔頭已存必得之心,絕不會輕易罷手。以他這種詭猾多智的老江湖,定然不會走遠,多半還在左近徘徊,是以他若要貿貿然出去,恐怕難逃毒手。

  於是他點頭同意了,道:「但我怎好麻煩你呢?這傷勢我自己又治不了?」

  房外一陣步履聲,不知是小婢杏花抑是祝氏夫婦。

  祝可卿匆匆走出房去,但馬上便回轉來,道:「那是杏花,我已打發她走開。我這就過去母親那邊,並且出一趟門。」

  「你到哪裡去?」沈雁飛跳下床,走到她身邊,睨了她一眼,又道:「你得多加件衣服,恐怕病體初痊,受不了風吹。」

  她怔住似地瞧著他,歇了片刻,輕輕道:「我知道你不會是壞人。」

  沈雁飛忽然一陣衝動,倏然伸臂把她整個人抱在懷中,笑道:「我雖不壞,卻也不是好人,你害怕嗎?」

  祝可卿幾乎完全蜷伏在他懷中,沒有置答。

  沈雁飛終於鬆開手,讓她多披一件衣服,出房去了。

  祝可卿懷著滿腔奇異的情緒,一徑走到父母那邊。

  祝氏夫婦見她忽然痊可,甚是驚異。祝可卿卻胸有成竹地撒個謊說是夢見觀音大士,醒來已經完全痊癒。她記得在夢中說過要到紫竹庵燒香還願之事,故此立刻起來,要到鎮外五裡左右的紫竹庵去。

  祝氏夫人最是信佛,一聽愛女之言,立刻滿口附和,著人雇了兩頂轎子,馬上起程往紫竹庵去。

  祝可卿在紫竹庵燒香拜佛之後,趁母親和庵中一位老尼談話之時,悄悄到庵後,那兒有座獨院,院門內外都齊整地種植著花樹,一派清幽寂靜,使人但覺恬然。

  她走進院門內,只見一個,老尼正站在一叢新植的小竹旁邊,慢慢地澆水。

  那老尼頭也不回,卻柔聲道:「祝小姐一向可好?」

  稅可卿好像一點也不詫異這位老尼的奇怪表現,襝衽施禮道:「老師父好,可卿幸得佛祖庇佑,這些日子雖然為二豎所苦,但今日已完全痊可。」

  老尼這時一轉臉,但見她面如滿月,精神飽滿,白色的眉毛下面,嵌著一對神光湛然的眼睛。

  她放下手中水壺,走過來拉住祝可卿的玉腕,略一凝神便咦了一聲,問道:「是誰給你用那上乘內家功夫,以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你渾身血脈?那人是誰呢?」

  祝可卿微微垂首,道:「請老師父不要怪責可卿,實在不便明稟。」

  老尼姑湛湛的眼中,閃出智慧的光芒,道:「那麼你有什麼困難,要問問我嗎?」

  「是的,老師父,他雖然替我治好病,但他本身卻受了傷,似乎非常痛苦。」

  老尼姑哦了一聲,莊嚴地瞧著她,等她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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