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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勁風卷處,兩武士被震回原地,朱昶已攔在頭裡,寒聲道:"貴堡規例,怯敵而逃者死!"兩武士亡魂盡冒,面如死灰。

  朱昶一揚手中斷劍,接著道:"戰死是武士最光榮的死法,現在你兩個拔劍自衛!"兩名"黑武士"偷覷了一眼坐地不起的總監黎昊,驚駭地向後挪了兩步,手摸劍柄,但卻沒拔出來。

  朱昶再次道:"拔劍自衛,區區只發一招,不死便可離開。"兩武士互望了一眼,掣出長劍。

  朱昶大喝一聲:"接招!"

  劍芒閃處,兩聲慘號,劃破了夜空的靜寂,兩武士橫臥血泊之中。遠近,狗吠聲連成了一片。

  江三郎一家四口,悄悄啟後門離去。

  朱昶迫近黎昊身前,咬牙道:"姓黎的,歹殺,強姦,你是有份的?"黎昊閉口不答。

  朱昶仰望瞭望夜空,腦海裡疊出了當年慘像,血、肉、裸屍……

  無比的恨毒,使他殺機如狂,栗吼一聲:"黎昊,說與不說都是一樣,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那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長,似乎全部的恨,都集中在那一個"死"字上。

  黎昊面孔扭曲得完全失了原形,獨手撐地,站了起來……

  朱昶雙目赤紅如火,斷劍緩慢地劃出。

  "哇!"的一聲慘哼,又跌坐回地面。

  斷劍接連劃出,慘號也聲聲相連,一個血人,在地上翻滾,逐漸,號聲由嘶啞而沉寂,地上是一堆血泥混黏的爛肉。

  朱昶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拭淨斷劍血漬,歸入鞘中,一看,院地角上有口古井,心念一轉,把屍體擲入井中,然後推倒圍牆,於以掩蓋。

  仰望星辰,已快接近三更。

  疾彈身離開,回到官道,繼續朝荊州城奔去。

  抵達"紅娘子"養傷的那間破廟,已是四更天了。還有一個更次天明,此刻,料想"紅娘子"等必好夢正酣,男女有別,不便驚擾,他在廟門外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在廟門外踱了一會方步,他終於忍不住朝門內走去,經過荒蕪的大院,他故意咳了一聲,放重腳步,進入中院。

  他感到氣氛有些不對,照理,自己故意弄出的聲響,她們不會不驚覺,再說,至少應該有一人擔任外面的警戒,不能毫不設防!

  心念之間,已到了"紅娘子"原來安身的廂房門外,只見房門洞開,靜寂無聲。

  情況顯示有些蹊蹺。……

  "大姐!"

  他高叫一聲,沒有反應,算時間她該接近復原了,以她的功力身手,豈有被人登堂入室而不發覺之理……

  如果"紅娘子"再遭意外,這亂子可能不小。

  心裡一發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箭步,竄入房中,一看,那破板床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沒有。

  難道她們搬了家?不會呀,彼此約定在此會合,又沒有超過約會期限?

  他驚疑地運足目光,視察現場,看有什麼蛛絲馬跡留下。

  突地──

  他的目光直了,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地上,血漬斑斑,而且有打鬥的痕跡。

  毫無疑問,她們遭遇了意外,這真是禍不單行了。

  一聲喘息,發自壁角,抬頭望去,"呀!"他驚呼一聲,彈了過去,地上,躺著一個渾身血污的婦人,她,赫然是"紅娘子"手下之一,業已奄奄一息。

  朱昶惶急地俯下身去,連連叫道:"怎麼回事?她們呢?……"那婦人連半絲反應也沒有。

  朱昶急出了一身冷汗,用手探視對方脈息,一顆心頓往下沉,"心脈"若斷若續,看來神仙難救了。

  怎麼辦呢?得問她幾句話呀!

  於是,他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對正"脈根穴"!逼入一股真元。

  那婦人失神的目珠轉動了一下,口裡喘出了一口氣。

  "你認識我嗎?她們呢?"

  婦人焦閉的口唇,翕動了數下,卻沒有聲音,只是,目中已表示出她認識來者。

  朱昶拭了拭額汗,加緊注灌真元。

  終於,婦人發出了細如蚊蚋的聲音,微弱得幾不能辨道:"小姐……通天荊州……分……壇……""小姐,誰?"朱昶急聲追問。

  婦人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頭一偏,死了。

  朱昶頹然收回手掌,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心亂如麻。

  她說小姐是怎麼回事?她們一向稱"紅娘子"為主人?

  還有另兩個婦人蘇丹鳳與吳嬌的下落呢?

  "通天教荊州分壇",看來是"通天教"下的手……

  分壇設在何處?

  想來想去,計無所出,他起身前前後後仔細巡視了一遍,別無端倪,只好折返廂房,對著那具屍體發楞。

  最後,在院中掘了一個坑,掩埋了屍體。

  天亮了,他仍逗留在破廟中,籌思無計。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去打聽"通天教荊州分壇"的所在地?江湖幫派,倒多詭秘,若無線索,很難打聽。

  難打聽也得設法查探,呆在廟中,總不是辦法,於是,他舉步出廟。

  廟門外,又是斑斑血跡,他不由心驚肉跳,這血跡是屬於己方還是對方,昨夜來時,天色昏昧,不曾發現,此刻天色大明,自然逃不過他的目光。

  看血跡,是滴向廟側竹林之中。他循血跡走去,甫到林邊,目光掃處,但覺全身發麻,腦內一片昏黑地。

  兩具女屍,交叉疊陳,赫然正是另兩婦人蘇丹鳳與吳嬌。

  三名手下,均已橫屍,"紅娘子"恐已凶多吉少。

  他木然呆立,血液似乎已停止了運行,一股股寒氣,自心底冒上來。

  這種慘變,的確是作夢也想不到的。

  血腥、殘殺、詭譎!

  他覺得江湖中除了這些,再沒有什麼了。

  最後,他慘然一笑,就竹林中埋葬了兩位"紅娘子"手下。

  朝陽,灑遍了大地,但看在朱昶眼中,是一片血紅。光天化日內,卻一片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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