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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四老者同時縱聲狂笑,各移步占好方位,看樣子馬上就要聯手合擊。

  朱昶想起"天不偷"說過的一個武士,面對敵人,該注意的幾個條件:"不給對方機會,出手不猶豫……"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兇手走漏半個。

  心念一動,栗喝一聲,閃電般出手。

  拔劍,出擊,快過那一聲栗喝,週邊的不必談,站在圈子內準備出擊的四老者,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哇!"慘號隨栗喝俱起,血光迸現,那矮小老者,斷臂飛頭,栽倒現場。

  "呀!"那些"黑武士"不期然地驚呼出了聲。

  三老者不約而同地怪吼一聲,各劈出一掌,三道萬鈞勁氣,勢可撼山栗嶽。

  朱昶運足功力,仍以斷劍封擋。

  劍氣與掌風激撞,發出一聲驚心動魄的巨響,朱昶屹立如山,三老者各退了一步,面孔扭曲得變了形,目光中的獰惡之氣,今人不寒而慄。

  圈在週邊的五名"黑武士",面上已失了人色。

  朱昶咬牙切齒地道:"記得武陵山中的血案嗎?"三老者全身一震,其中之一厲聲道:"你到底是誰?""被你們三人劈落絕谷的白衣書生!"

  三老者面上的肌肉抽得更緊了,同聲驚呼道:"你便是那小子?"朱昶恨毒至極地道:"話已說明,爾等死可無怨,希望下一回投生做人,勿再走邪路……""上啊!"

  暴喝聲中,三老者揮掌攻上。

  劍芒一閃,慘號立傳,三人之中,一人栽了下去。

  朱昶本身,被那強勁的掌風,震得幌了兩幌,但他略不稍停,欺身揮劍,劃向右首的一人,心懷怨毒,出手都用全力,把這一招"天地交泰"的劍法,發揮到了極致。

  "哇!"

  慘號再傳,那右首的毫無回手閃退的餘地,應劍而倒。

  左首的一個見事不偕,轉身飛掠!

  "那裡走!"

  朱昶斷喝一聲,鬼魅般攔在頭裡,寒森森的劍光,乍閃即停。

  慘哼聲中,那最後一名老者,身軀連幌,坐了下去,半邊身立即被鮮血浸透。

  五名"黑武士"喪膽亡魂,彈身疾遁。

  朱昶左腿殘疾已愈,以他的功力,這五名"黑武士"長翅膀也飛不脫,慘嗥連連,先後伏屍,最後的只彈出了三丈,朱昶折身彈了回來,四老者三死一傷,這傷者是他故意留的活口,準備盤問口供的。

  他欺到那坐地不起的傷者身前,厲聲道:"有幾句話希望你據實答覆?"老者怨毒地抬頭瞪著朱昶,反問道:"你真是那白衣書生?""不錯,武聖之後!"

  "你……竟然不死?"

  "算是天意吧!否則武林正義之士,焉有寧日。""好哇!……小子,老夫認命了,下手吧!……""沒這麼便宜。"

  "你想把老夫怎樣?"

  "先報名!"

  "告訴你無妨,老夫等都是"黑堡"禁內武士……""禁內武士?"

  "不錯!"

  "年前武陵山血案,何人主使,多少人參加?""你以為老夫會告訴你嗎?"

  "會的!"

  "那你錯了……"

  "錯的可能是你!"

  你字方落,手指一彈,一縷指風,點上了對方殘穴,老者狂嗥一聲,面色如死,朱昶冷酷至極地又道:"現在照實說吧,你想自決也辦不了。"老者淒厲地道:"不管如何死法,總是一死,但小子,你也活不了多久,"黑堡"會收拾你……""黑堡灰飛煙滅之期不遠了!"

  "小子,你做夢,"黑堡"固若金湯,高手如雲,憑你……""少廢話,答本人所問?"

  "辦不到!"

  "你想一寸一寸的死?"

  "悉聽尊便!"

  朱昶伸手一把抓住對方肩臂,把他提了起來,厲聲道:"說是不說?"老者面臨死亡,獰態不改,咬牙道:"辦不到!"朱昶一瞪眼,五指入肉,血水自指縫間泊泊而冒。

  老者咬牙不停,獰惡之氣,令人股栗。

  朱昶面對邪惡的血海仇人,什麼手段使不出來,尚唯恐其不夠酷烈,當下右手斷劍一揚,道:"真的不說?""不說!"

  朱昶怒哼一聲,斷劍徐徐插進對方左肩鎖骨上方的筋肉之內,直透肩後,血水兩面迸湧,斷劍無鋒,刺入全憑力道,那痛苦可就難以忍受的了。

  老者淒哼出了聲,面上的神情,似一頭受傷欲狂的野獸。

  汗珠,滾滾而落,全身都起了抽搐。

  "說是不說?"

  "不……說!"

  朱昶咬牙轉動劍柄,一絞。

  老者再狠,這皮爛肉糜的味道,可非一個功力被廢的人所能忍受,殺豬也似的慘哼起來,血水流了一地。

  "小子……你……你殺了老夫吧!……"

  "沒這麼便宜!"

  "嗯──嗯──呃──"

  "鬼哼沒用,我要你慢慢死,一寸一寸的死。"老者本來難看的臉孔,此刻比惡鬼還要猙獰,已經完全脫了原形,一雙暴眼,似乎要突眶而出。

  朱昶冷厲地又道:"說,武陵山血案是那些人參與,原因何在?主謀不必說,是你們堡主無疑。"老者咬定牙根不開口。

  朱昶一橫心,暗忖,說與不說都是一樣,反正仇家已確定是"黑堡"無疑,浪費時間無益。

  心念之間,猛然鬆手抽劍,老者慘號著往後便倒,在將倒未倒之際,斷劍幻起一叢劍花,及至倒地,業已血肉模糊,五體分家。

  朱昶想起家人慘死的情狀,瘋狂的殺念無法遏止,但已失去了物件,九名"黑堡"高手,業已全部伏屍。

  他把斷劍平舉眼前,悲聲祝禱道:"爹娘在天之靈有知,請看孩兒開始索血!"斷劍回鞘,抬頭一望日色,業已偏西,心想,總得趕它一程,明午便可出山,心念之中,正待彈身……

  突地──

  一個聲音道:"殺得痛快!"

  朱昶一聽聲音,知道來的是"紅娘子",忙道:"尊駕尚未離開巫山?""當然,我不能有始無終,把你交給"鬼手神人"便一走了之!""尊駕在山中呆了三個多月?"

  "嗯!你該計算得出日子的!"

  朱昶無法說出內心的感激,顫聲道:"這些人情,在下盡其一生也無法償還了!"紅娘子笑了一聲,道:"無人要你償還,也談不上人情,只要你將來善待你的妻子郝宮花,便算是報答我了,這一點你辦得到嗎?"朱昶心中一動,她為何如此關注絳衣女郝宮花,她倆是什麼淵源?自己此番如果劇毒不解,一命鳴呼,郝宮花便成瞭望門寡,想起來真是令人不寒而慄,心念之中,道:"當然!""恭喜你殘疾已愈,容貌恢復!"

  "噫!尊駕何由知道?"

  "是老怪物的寶貝兒子透露的,設非如此,我怎會耐心等上百日!""哦!在下那老哥哥……"

  "他仍在山中等你!"

  "現在何處?"

  "神女峰頭石洞中。"

  朱昶又"哦!"了一聲,心念一轉,道:"在下得去找他!……""且慢!"

  "尊駕尚有何指示?"

  "這些屍體如不處理,將為老怪物帶來慘酷的報復……""啊!在下疏忽了這一點,我這就……"

  "不必了,讓我手下給你代勞吧!"

  "這怎敢勞……"

  "毋須客套,倒是可否讓我看看你復原後的面目?""紅娘子"始終不曾現身出來,但朱昶知道她隱身三丈外的石後,聞言之下,毫不猶豫的道:"可以!"說著,扯下了面巾。

  "紅娘子"驚叫道:"啊!真不愧"鬼手神人",術能奪天地之造化,竟然與未受傷前一樣……"朱昶戴回了蒙面巾,一句藏在心裡很久的話,不覺脫口而出:"在下也可以一瞻尊駕廬山嗎?""紅娘子"似乎早有成見,斷然道:"不行!""這……不有欠公平嗎?"

  "你再忍耐些時,總有一天真面目相對的,現在辦不到!""為什麼?"

  "我當然有我的苦衷!"

  "好,這且不提,在下請問一句話……"

  "說說看?"

  "郝宮花與尊駕是什麼淵源?"

  "嗯"沉默了片刻,又道:"淵源極深,但還不能告訴你!""她現在何處?"

  "你想見她?"

  朱昶面上一熱,訕訕的道:"蒙尊駕撮合了這段姻緣,在下……當然應該問問她的近況……""紅娘子"噗嗤一笑,道:"你到如今才開始關心她?"朱昶呐呐地道:"在下……一直掙扎在生死邊緣,即使……關心也……""她很好,不必為她煩心,她雖荏弱,但深明大義,不會以兒女之情牽纏你,目前她也不希望與你見面,你放心做你該做的事吧!""在下十分感激!"

  "不必。"

  "在下還有句不當之言……"

  "既知不當,為何還要說?"

  "這……因為不能自釋。"

  "說吧!"

  "對尊駕在下應以什麼稱呼為適當?"

  "你是說這個……呃!稱尊駕不是很好嗎?""含糊籠統不恰當!"

  "那你叫我一聲大姐吧!"

  "大姐?"朱昶心中一動,她要自己稱呼她大姐,顯然她年紀不會太大。

  "怎麼,不好?"

  "很好!"

  "那我該叫你小弟了?"

  "隨大姐的便!"

  "哈哈哈哈……"

  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聽起來這笑聲比說話的聲音要脆嫩些,這證明她說話的聲音是故意以內功改變的,那不是她本來的聲音,這同時也證明她年紀真的不大。

  "聽說大姐是"血影門"傳人?"

  "這點我不否認!"

  "血影門是中原武林中最神秘的門派,一向不公開參與各門派任何活動,大姐專對"黑堡"下手,必有原因?""當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本門規戒……""那是什麼原因使得大姐如此。"

  "紅娘子"音調突地變得低沉悲憤地道:"本門上代門主與兩名門人,被"黑堡主人"詭計謀害,我是為了復仇!"朱昶油然而生敵愾之心,咬了咬牙,道:"大姐與我同仇……""這一點我從你剛才逼問那內禁武士口供時知道了!""大姐可知道"黑堡主人"的真面目?"

  "不知道,這魔頭詭詐萬端,要查出他真正來歷,頗不簡單。""小弟出山之後,打算直闖"黑堡"……"

  "你知道"黑堡"所在?"

  "僅知在荊山之中,大概不難尋到。"

  "荊山之中?"

  "是的!"

  "你決找不到!"

  "為什麼?"

  "你這一路去,形跡必落入對方線眼目中,對方可從容準備應付。""這話有理!"

  "不如把此事交給大姐我來辦……"

  "大姐不明地勢和可能的位置,荊山範圍不小,找起來更費事,小弟我打算晝伏夜行,秘密查探!""也好,我在暗中尾隨!"

  "小弟想先走一步去看看老哥哥。"

  "你走吧,此地善後我叫人處理。"

  "如此有勞大姐了!"

  朱昶左腿殘疾已愈,功力通達,以往不能施展的身法,現在已經可以隨心所欲,他一彈身,快如一縷淡煙,倏忽消失在林樾之中。

  登上了神女峰,業已夜幕深垂,淡月疏星,遠眺其餘諸峰,有如巨靈魅坐。

  朱昶默察地勢,回憶老哥哥當日帶自己上巫山,所停留的石洞……但當時因為身受毒傷,神思不清,那記憶十分模糊,就是想不起石洞的位置。

  於是,他擇了個乾燥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緬想這番遭遇,的確像是一場離奇的夢景,若非諸般巧合,自己必死無疑,而最奇巧的,是自己竟然答應了郝宮花的婚約,但在內心上,又似沒有業已訂婚的感覺,那是什麼原因?對了,是血仇與師父所賦的重任,占去了自己全部思維。

  如果大師兄何文哉不死,以他"黑堡總管"的地位,當是極好的內應。

  如果大師兄能慢一刻斷氣,許多不明之謎,定可揭曉。

  "武林生佛西門望"殺死大師兄的目的何在?

  令人想不透的是以大師兄的能為,竟然無法全身而退,落得重傷慘死。

  他對西門望的恨,並不減于血海仇家"黑堡主人",這偽君子想不到竟會是巨奸大惡,披了羊皮的狼,愚弄了整個中原武林同道達數十年之久,江湖鬼域,可見一斑。

  正自冥想之際,一聲蒼勁笑聲,倏告傳來,朱昶精神大振,歡呼一聲:"老哥哥!""天不偷"疾掠到朱昶身邊,激動的道:"小兄弟,我每天日夜均到峰頭守望,終於守到了。"朱昶起身,道:"老哥哥,小兄弟何堪如此愛護……""來來,我正好烤好了兩隻山雞,還有一罎子大麴酒,我兩正好宵夜。"朱昶一聽,有些饞涎欲滴,隨著老偷兒奔下峰去,只一會工夫,便到了百日前停留過的山洞,一堆尚在冒煙的炭火,兩隻已烤得酥黃的山雞吊在柴架上,發出濃香。

  "天不偷"在洞內火堆上添了柴火,洞內登時溫暖如春,大火照得洞內通明。

  "坐下!坐下!"

  朱昶邊坐下身去邊道:"老哥哥,我找不到這山洞,只好枯坐在峰頭守望,想不到老哥哥適時而至。""天不偷"笑顏逐開地拿出兩隻碗,就身後挪過酒罈,倒了兩碗,一碗放在朱昶身邊,道:"小兄弟,兩隻山雞我你各一隻,動手吧!"朱昶詫異地道:"老哥哥那來的酒與用物?""天不偷"哈哈一笑道:"這得感謝"紅娘子",是她著人採辦的。""哦!"

  朱昶摘下了蒙面巾。

  "哇!"

  "天不偷"怪叫一聲,直跳起來,手中那碗酒全撒在地上。

  朱昶倒被這意外的動作嚇了一跳,但隨即會過意來,輕輕一笑道:"老哥哥,我已恢復了本來容貌!""天不偷"楞視了朱昶半晌,又嚷道:"老偷兒活了一輩子,還不曾聽過這等奇事,毀了的容貌竟能恢復,今夜竟親眼得見了,"鬼手神人"簡直是其術通天,來呀!幹三碗,以示慶祝!"他人本矮小,這一蹦跳喊嚷,成了一隻老猴兒。

  朱昶不由莞爾道:"老哥哥,請坐呀!"

  "好!好!"

  "天不偷"坐下,兩人連幹了三碗,朱昶可是第一次喝此猛酒,喝得他愁眉苦臉,大搖其頭。"天不偷"抓過兩隻烤山雞,遞與朱昶一隻。

  兩人就這樣吃喝起來。

  吃喝之間,朱昶把受治療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得"天不偷"驚歎不已。

  驀地──

  一縷琴音,遙遙傳至。

  兩人同時一震,朱昶劍眉一揚,道:"奇怪,荒山黑夜,何人有此雅興,在此撫琴?""天不偷"沒有回答,只是老臉業已變色,似被琴音逗得出了神。

  琴音絲縷不絕,一時如高山流水,琤琤琮琮,一時如斷雲零雨,淅淅瀝瀝,不久,轉為商音,如泣如訴,如哭如慕……

  朱昶不由也入了神,感到鼻頭酸酸地,情思隨著琴音在變化。

  "天不偷"急速以手掩耳,栗聲道:"不好!這是魔琴!"朱昶聞言一震,神思回復,高聲道:"什麼,魔琴?""天不偷"放開了掩耳的手,驚悸地道:"這是"巫山神女"所撫的魔琴之音呀!""什麼,巫山神女?"

  "你沒聽說過?"

  朱昶朗聲一笑道:"老哥哥,想那襄王巫山會神女乃傳說的神話故事呀,怎能……""天不偷"一咬牙,道:"這神女不是那神女!"朱昶笑容一斂,道:"那是什麼?"

  "天不偷"突面現痛苦之容,雙手又緊緊掩上耳鼓,口裡道:"神女如在世,年已百歲之外,聞琴音者,十有九死,小兄弟,你功力深厚,故不感覺怎樣,老哥哥我……難以抵受了。"說完,閉目入定,運功抵敵。

  此刻,琴聲如鐵馬金戈,充滿了殺伐之音,朱昶這一傾神而聽,頓覺心旌搖搖,血氣飄浮,不由大驚,忙自懾心神,暗忖,倒要見識一下這"神女"是什麼人物?

  心念之中,起身出洞,細察琴聲,似來自方才停留的峰頭。

  琴聲再轉,猶如裂帛,似利刃般穿入肺腑。

  朱昶心神俱顫,不自覺地以手掩耳。

  片刻之後,萬籟俱寂。

  朱昶好奇之念難遏,彈身奔上峰頭,目光掃處,不由亡魂大冒,只見橫七豎八,十多具屍體,全部是七孔流血而死,不用問,必是死在琴聲之下,看衣著,死者赫然又是"黑堡"人物,想來必是那些先一步侵入"莫入谷"的後援。

  此次"黑堡"圖謀"莫入谷",出動的爪牙不少。

  就在此刻,忽見人影幌動,定眼望去,兩個黑袍老者,緩緩自地上立起。

  朱昶心頭一震,暗忖,這兩人竟然不死於"魔琴"之下,顯然功力相當深厚,對方也已發現了他,其中之一栗聲道:"何方朋友?"朱昶反問道:"兩位是"黑堡"來的?"

  另一個答道:"不錯,朋友是何來路?"

  朱昶殺機頓起,栗聲道:"兩位要知道在下來路?""嗯!"

  "在下有個規矩!"

  "什麼規矩?"

  "報名必見血!"

  "哈哈哈哈,小子,你到底什來路?"

  "斷劍殘人!"四字出口,朱昶才發覺自己沒有戴上蒙面巾,但這已不關緊要,因為他已決心要殺對方,凡屬"黑堡"門下,他是決不放過的。

  兩老者駭然大震,齊齊向後一退,同聲驚呼道:"斷劍殘人?"朱昶一閃欺到兩人身前,暗夜中,兩道目光猶如電炬,直照在兩人面上,冷酷至極地哼了一聲,道:"拔劍自衛吧!"兩老者霍地拔出長劍,其中之一道:"斷劍殘人,你動手得有個名目呀?""當然!"

  "什麼名目?"

  "報仇索血!"

  "所報何仇?"

  "本人"劍聖朱鳴嵩"之後,明白了吧?"

  吧字出口,斷劍已掣在手中。

  兩老者再退了一步,另一個顫聲道:"你……你是"劍聖"之子?""對了!"

  寒芒乍閃,劍氣破空有聲,慘號隨之而起。

  兩老者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已雙雙栽了下去。

  朱昶回劍入鞘,轉身四顧,卻不見任何動靜,心想,"巫山神女"難道已離去了不成?一曲琴聲殺了這多人……

  心念未已,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斷劍殘人,神女有請!"朱昶大吃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青衣少女,婷婷玉立在三丈之外。

  "什麼?神女要見在下?"

  "不錯?"

  "有何見教?"

  "隨我來!"

  朱昶懷著激奇的心情,挪動腳步,那青衣少女姍姍前導,穿過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來到一個怪石崢嶸的所在,那少女回眸一笑,道:"請止步!"說完,沒入怪石林中不見了。

  朱昶止步兀立,心頭不免感到一陣忐忑。

  不久,一個女人的聲音起自石後:"你叫"斷劍殘人"?"那聲音嫩極了,也脆極了,像帶著一種吸人的磁性,聽在耳裡,全身有如沐春風之感,朱昶心頭一動,暗忖,這問話的是誰?據老哥哥說,"巫山神女"年已百歲開外,當然不會是這種充滿青春誘惑的聲音,假若是以內功改變聲音,僅能使聲音變調,或是變為粗勁,無法使其脆嫩圓潤的。

  心念之中,應了一聲:"正是!"

  那迷人的聲音又道:"你並不殘呀?"

  朱昶不禁一楞,自己匆匆現身,未戴面巾,也沒有裝成跛足之狀,這一問,真的無詞以對。

  心念一轉之後,道:"也許,但也未必!"

  "這話怎麼講?"

  "這是私人隱衷,請不必追問!"

  "你很驕傲?"

  "不然!"

  "你的功力劍術,均已臻上乘,確是一個奇材……""謬獎了。"

  "你在本"神女"一曲"招魂"之下,仍能行動自如,是我生平所逢第一人。"朱昶駭然,聽口聲,對方便是"巫山神女",一個百歲開外之人,能發出少女般的銀韻,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一曲招魂,那她所彈的是"招魂之曲"了,這曲名多可怕。

  "尊駕便是"巫山神女"?"

  "不錯,你見識頗廣,竟然知道江湖早已絕響的名號。""尊駕相召,有何見教?"

  "本神女早已棄絕塵俗,只恨這般人無端騷擾,一時動念,所以撫上一曲,想不到引出你這少年高手,不為琴聲所迷,便是知音,所以召你一談!""僅如此嗎?"

  "咯咯咯咯!……"

  笑聲如珠落玉盤,悅耳至極,也惑人至極。

  朱昶不自禁地心頭一蕩,忙鎮懾心神,正色道:"尊駕有話便請說?""且慢,你能先聽我一曲"霓裳"嗎?"

  朱昶心念疾轉,對方顯然是要考較自己的定力,這與出手拚鬥無殊,只是方式不同而已,照老哥哥在乍聆琴聲之時的驚恐之狀,對方決非什麼好相與的人物,對方這話,等於是挑戰,自己豈可示弱,藉此試試自己的定力也未始不可。

  心念之間,道:"可惜在下不解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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