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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兩側,分站了六個面目猙獰的怪人,每個怪人手中各拉了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從衣著來看,出身各有不同,但有一共通點,個個眉清目秀。

  六少年面無人色,簌簌抖個不住。

  居中,端坐著一個黑袍老者,貌相威棱,但眉目間陰氣逼人。

  黑袍老者開了口,聲音冷得像不是發自活人之口:"老七,你最後一個回來?"挾持朱昶的怪人應道:"差點交不了差!"

  "你帶這小怪物回來?"

  "老大,此子根骨奇佳,貌相嗎?……老大,不正合適嗎?"黑袍老者的目光掃向朱昶,朱昶打了一個冷顫,那種目光令人一見難忘,似要穿透人的五腑。

  "嗯!嗯!"黑袍老者贊許地點點頭。

  朱昶如墜五里霧中,根本弄不清是什麼回事?

  黑袍老者目光向兩側一掃,道:"不合格!"慘號栗耳,血花飛濺,六名少年被六怪人一掌一個,悉數擊斃。

  朱昶頭皮發炸,雙目幾乎噴出血來,他第一次見識這種慘無人道的行為,看來地上原先的死屍,也是如此送命的。

  "魔鬼!"朱昶不自覺地狂呼出聲。

  黑袍老者雙目一瞪,似要吃人,突又哈哈大笑道:"不錯,有種,老七,你選得好,似此才足以為我等之共同傳人!"朱昶恍然而悟,對方是以這種方式來選傳人,可憐這些少年,平日地作了無人性者犧牲。

  黑袍老者獰視了朱昶半晌,道:"到老夫身前來!"朱昶自知決無幸理,逃也逃不了,一橫心,走上前去。

  六怪人之一開口道:"是個殘廢人?"

  黑袍老者怪笑道:"更妙,這方能代表我等之特色!"說著,用手在朱昶身上一陣撫摸,得意地哈哈狂笑起來。

  黑袍老者斂住笑聲之後,又朝兩廂分列的六怪人道:"哥們,咱們得加速完成計畫,你們六位,兩人一撥,分赴"武當"、"少林"、"太極門",現在就動身,最慢一個月必須回頭!"六怪人頷了頷首,相繼離去。

  黑袍老者這才轉向朱昶道:"小子,這是你的造化!"朱昶恨極的道:"什麼造化?"

  "將你在老夫弟兄合力調教之下,成為天下第一人!""歉難從命!"

  "什麼,你不願意?"

  "決不考慮!"

  "這能由得你嗎?老七……"

  "大哥有何吩咐?"

  "帶下去歸你看管,不許有差池!"

  "錯不了!"

  僵屍般的怪人,伸手一點,朱昶但覺勁力消散,周身軟綿綿的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咬牙切齒的道:"你們枉費心力!""廢話!"

  僵屍怪人伸手抓起朱昶,朝後奔去,穿過一重殘敗的院落,到了一間房中借著敞開窗戶透入的天光,隱約可見床榻被褥。

  "老夫的住處暫時讓給你!"

  "砰!"的一聲,朱昶被拋在床上,怪人轉身出房,順手反扣了房門。

  朱昶仰面躺在床上,苦苦一笑,似對自己連番奇慘遭遇的嘲弄。

  "如何才能脫離魔掌呢?"

  他想下床,但連一絲力氣都沒有,把吃奶的力氣都使盡了,才勉強下了床,搖搖幌幌地才一舉步,又跌回床上。不由絕望地歎了一口氣,暗忖,要脫離魔掌,難如登天了,這些怪人,功力高絕,不知是什麼來路?

  他想起來父親生前傳授的自解穴道之法,心內一喜,忙趺坐床上默運本門心法,但一絲絲真氣也提不起來,顯然怪人施的並非一般點穴制脈手法,這一星星希望又告破滅了。

  於是,他索性躺倒床上,胡思亂想起來。

  報仇應不擇手段,既然脫身無望,不如順從了這批怪人,以這些怪人的功力合力造就,的確不難成為一個傑出高手,何患仇不能報?

  但自古正邪不兩立,自己一代劍聖之後,如打入魔道,父母焉能瞑目地下?

  況且怪人這等作為,必有某種可怕的目的,習技於彼,必受制於彼,後果豈非不堪想像?

  "墨符!"

  他突地想起了身邊的玉珮,登時精神大震,這"墨符"能使"黑堡"的人聽命,也許能鎮住怪人也說不定。

  心一寬,倦意襲來,不知不覺中沉沉入睡。

  一覺醒來,紅日滿窗,床前桌上,放了幾個包子,一包熱切牛肉,還有一壺茶。

  朱昶心想,且吃飽了肚子再說,當下坐在床沿,吃了起來。

  這一吃,細嚼慢嚥,足吃了半個時辰,一時內急,掙扎著下床,卻打不開房門,無奈之下,只好在房角方便,這種經驗,可說平時連作夢都不曾夢過。

  他重新坐回床上,剛坐好,怪人開門而入,朝他裂嘴一笑道:"小子,你胃口還不壞!"雖說是笑,但那笑態卻使人起雞皮疙瘩。

  朱昶毫不遲疑地從懷中取出那方玉珮,道:"閣下認得此物嗎?"怪人接過去看了看,拋還朱昶,道:"婦人女子的玩物,小子,你神志有些不大清楚!"朱昶宛如被冷水澆頭,透心冰涼,"墨符"對怪人竟失去了妙用。

  "小子,耐心些,你將在此呆一個月時光,往後便是你的天下了,咦!你怎能在此方便,這樣吧,房門不關,方便時可到院中!"朱昶"嗯!"了一聲,算是答覆。

  怪人又轉身而去。

  朱昶沮喪地躺在床上,對逃生,已不存任何希望了。

  既然沒有期待,時間便不感到緩慢。

  夜,又告來臨,怪人送來了食物,半言不發,走了出去。

  朱昶當然只有照吃不誤,他不能餓死,他還要活下去。

  在這種境況下,除了他原本蘊集胸中的恨,似乎什麼都不存在了。

  從窗櫺外望,三星西斜,夜已深沉了,驀地,一陣極其悅耳的鈴聲,隱隱傳入耳鼓,鈴聲本不足怪,但在這廢宅之中,可就透著古怪了。

  朱昶初疑是耳鳴,但傾聽之下,確有鈴聲傳來,似遠又近,忽東忽西,令他奇怪的是這鈴聲十分悅耳動聽,並有節奏,如深秋天籟,如高山流水……

  他不知不覺地聽入了神。

  最後,他完全沉浸在這神秘的鈴聲裡。

  漸漸,他感到心地空明,似有一種力量,隨著鈴聲的節秦在體內流轉,一遍又一遍,他下了床,出房,朝鈴聲所傳方向摸索行去,越過院落,有院門阻路,他本能地一躍,越牆而出,如此一層層穿行。……

  鈴聲忽止,朱昶陡然發覺自己已置身廢園之外。

  這是做夢嗎?他咬了咬手指,很痛,這不是夢。他惶惑地四下張望,暗夜中,隱約可見林木原野。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有高人暗中相救嗎?太不可思議了。

  一試真氣竟然禁制全解,功力盡複。

  他楞在當場,疑幻疑真。

  久久,他才開聲道:"是那位高人相救?"

  沒有反應,四周寂靜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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