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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這種刑法當今武林道上,視為禁忌,非對罪大惡極之徒,從不輕易使用,而且施者非內外功登峰造極者,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絕不能使用,因為一個弄不好,被點中者,重則當死於非命,輕則將無從解穴,而終身殘廢。

  故輕重都難,必須恰到好處,這就是普通人不能辦得到的了,不過象羅俊峰這樣武功高強的人,那當然難不倒他啦!

  那名匪徒何曾遇到過這種酷刑,全身骨骼象被烤化一般,酸痛難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哀叫道:「我說,我說,我們瓢把子是一位姓邱的,名字我不知道。」

  羅俊峰一聽匪徒招認,化指為掌,化剛為柔,往中庭穴一拍擊,那匪徒頓時停止哀叫,熱汗也同時停止不再外流,唯嘴唇仍然發抖,戰懍不已。

  羅俊峰溫和的問道:「姓邱的是不是三十來歲?」

  那匪徒表示是對的,羅俊峰詫然問道:「他不是離開了嗎?你不會騙我吧?」

  「不不!怎敢使詐,他確實走了,這裡由飛豹老人主持。」

  「噢!飛豹老人,好個陰險的老鬼,不過根據師父說,不是已給他懲戒了嗎?為什麼現在變本加厲的胡作非為?」

  羅俊峰聞言這麼暗忖著,接著問道:「飛豹老鬼在那裡?」

  「現在大概在後屋地洞內,不過我尚不清楚!」

  羅俊峰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寬慰不少,既然知道罪魁所在,便不難查出真象來,於是又問匪徒道:

  「這些人本是你們黃龍寨之人,何故集體陳屍在此,誰加害了他們?」說著手指廣場遍陳的屍體。

  那匪徒不敢正眼去瞧同伴的屍體,這時他腦海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同情。側隱之心、善良的良知也在這時又回到他心中來。

  孟子曾說:「人性本善」,的確是一句千古不移的至理,人的本性是善良,雖然經常在罪惡的世界裡生存過半輩子,但良知依然會存留在心的深處,只要有機會,或受到某種感召,隨時都有萌芽、生長、擴大的可能。

  這一匪徒就是一個明證當然不能說完全歸功於羅俊峰,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了同伴死亡的慘狀後的影響最甚。

  這時他已無隱瞞事實的必要,聽了羅俊峰的話,馬上義形於色,毅然回答道:「是飛豹老鬼所毒殺,詳細情形只要小俠捉住他,就可明白。」

  說時語氣誠懇,臉色肅正。

  羅俊峰點頭稱許道:「我相信你,這裡我想再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飛豹老鬼為什麼要這樣做?還有你可見過一位七旬左右,身穿道袍的人?」

  匪徒很快回答道:「見過,不但見過而且還被他俘虜,這些人就是因為他才被殺的。」

  羅俊峰聽了這話,心頭雪亮,不僅對陸玉華的聰明贊佩不已,從這名匪徒的語氣,可以聽出一點眉目來,這正好與陸玉華的猜測相符合,於是羅俊峰充滿信心地再問下去道:「那道人那裡去啦?是不是也被害死?」

  匪卒搖頭回答道:「我們也正為這個揣測擔心,據小的所知,那位道長也喝了同樣的毒藥,但巡遍全寨,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我想可能早已全身爛潰面灘黃水了。」

  羅俊峰一聞言心中一痛,滿腔的希望頓時煙滅,一種莫名的悲傷湧溢心胸,喉嚨頓塞,喃喃說道:

  「你走吧!望你今後棄邪歸正,好自為之,要知道邪惡終不敵光明正義的。」說畢轉身仰望天際,無語問蒼天,其狀至為悲傷。

  羅俊峰這句話說來簡短,但句句扣住那名匪徒的心扉,宛如一道光明的曙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心田,不由他對以往邪惡的劣跡,起了懺悔和痛愧。

  只見他低下頭,一滴滴的熱淚,就好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傾瀉而下,只聽他帶著沙啞不清的聲音,向羅俊峰說道:「小俠的深恩大義我一定銘記肺腑,自今天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羅俊峰背對著他,聽了這話只點了一下頭,並不回轉過臉,因為他已不像以往對任何人信任了。

  邱英傑的教訓,幾乎斷送了一條命,雖然明知這一匪徒的話不會有詐,但仍然不敢過分信任,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多一次失敗的經驗,才有多一次成功的機會。

  這時,兩人都保持著緘默,羅俊峰似乎對於這些不感興趣,他此時腦海裡只存留著梅花神劍王堯弦一人而已,其餘的對他已不再重要,只聞他緩緩似有氣無力的說道:「你走吧!只要你有此心就夠了。」

  那匪徒向著羅俊峰的背影一作揖,悄悄地離開,他果然棄邪歸正,重新做人,這一來反而救了他一條生命。

  從這裡我們可以證明一件事,不論你以往是否走入歧路,淪人罪惡,只要及時懸崖勒韁,回頭是岸仍然是可以得救的,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這個道理。

  那匪徒走時,羅俊峰清晰可聞他的腳步聲,連匪徒細弱的喟歎,也一併聽進耳內,可是羅俊峰並不回頭,因為另一種細弱的異聲,引去了他全副精神。

  從那聲音判斷,至少在一裡之外的地方傳來,那聲波非常混雜,除了叱吒叫駡外,還夾雜著兵刃相碰之聲。

  在這寂靜得有如鬼域般的黃龍寨前,聽到這種聲音,怎麼不令病書生發愣?不由他聯想到與月裡嫦娥陸玉華有關。

  羅俊峰這麼一想,愈是發急,如果情形如他所料,則陸玉華已陷入重圍生命危急,若不及時救援,豈不是……。

  羅俊峰連再想下去的勇氣也沒有,只見他身子微蹲,單腿一伸,猛地點地掠起,往發聲方向急飛而去。

  這裡我們回頭再說月裡嫦娥陸玉華離開羅俊峰後,所遭遇的事故。

  月裡嫦娥陸玉華天生傲骨,輕易不肯服人,雖然對羅俊峰心悅誠服,但未免尚保留著天賦好勝心理,早暗暗下定決心,要在羅俊峰等發現梅花神劍之先,早一步找到王堯弦,好在他面前顯示她的絕世武學和聰明才智。

  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急躁,說走就走,而且全力施開神尼獨步天下的「淩肖踏雲」絕頂輕功來,飛到急處,只能看見一條淡影,一閃即逝,其快速程度,真可逐風追電。

  但她卻疏忽了一件大忌,她忘了這是黃龍地帶,敵匪早派有暗探,陸玉結身法雖急,卻因衣衫破空之聲更響,當她通過第一道暗卡,早被人發覺,沒到第二卡時飛豹老人已得訊派心腹迎到。

  月裡嫦娥根本就不曾有這種預料,以她判斷,黃龍寨早就冰消瓦解了,就是僥倖尚有未死的,也非寨內高手。

  就因此差點送命在亂箭之下,非如此怎能使這位技高心傲、倔強好好勝的神尼門徒改變性質,這不得歸功於蒼天善意的安排。

  陸玉華一陣狂奔,壓根兒就不曾發現暗卡,正當她走到黃龍寨左側「望星峰」腳下時,陡聞角螺聲響。

  陸玉華前沖的身子猛一頓挫,一個「飛燕掠技」急逾飛矢、淩空飛人道旁樹上。

  她的身子剛踏上樹杆的同時,道上傳來一陣哧哧的冷笑,一個強勁有力的聲音向她說道:

  「臭妞兒,不用再躲了,大爺早在此等候多時,喂,下來,大爺可沒閑功夫跟你捉迷藏啦!」

  月裡嫦娥哪是怕死貪生之輩,聽了這話,不禁有氣,心中暗忖道:「好啊!敢情活膩了,我不找你已太便宜,既然親自送上門來,這可好,等一下就讓你嘗嘗『卷風帶』的滋味。」

  她心裡想著腳卻不停,左足尖一一點枝幹,身子往後彈起,一式「鷂子翻身」,頭上腳下,往山道落下。

  快至地面的刹那,雙臂又往上伸張,兩腳一絞一蹬,又頭上腳下,輕飄飄地,像四兩棉花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恰好站在發話的匪徒面前。

  她招眼一看,只見道上並站著兩個短小的壯漢,其中一人留有短髯,一身勁裝,背插兵刃,滿臉邪惡,令人憎恨。

  那兩人見陸玉華躍下的身法,不禁心中打鼓不已,單從那份輕盈俐落的身手看來,武功一定高得出奇,兩人心裡就涼了半截,知道今天遇到硬點子了。

  陸玉華落地後,冷冷地一哼,杏眼一瞪,厲聲喝道;「我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原來是三寸丁,怎麼啦?叫姑奶奶下來是要怎的!」

  語氣輕蔑而又尖酸刻薄之極,實在令人難受,就是土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一向桀驁不馴,為虎作倀的匪徒,哪能忍受?右邊那個較年輕的匪徒,厲聲喝道:

  「臭妞兒,想你不想活了不成,大爺若不是看你長得漂亮,早一刀切成兩塊,不知恥的騷東西,大爺割掉你的爛舌,看你以後還敢罵人不?」

  話落人出,一把「蟒蛇出洞」向月裡嫦娥陸玉華的胸前打去,本來與女人過招,切忌攻前胸和下陰,他著一招實為武林人所不齒。

  那匪徒本是好色之徒,倘若不施出這一招,心存非禮,好許還可以保得命在,可是太晚了,陸玉華本為寨前的群屍亂了心性,一口憤怒已無處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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