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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顯神通


  方玨在暗中驚詫莫名,江湖中這等事還真罕見,被尋仇的一方,不知道尋仇者的來歷,而尋仇者面對仇人,卻不肯道出身分,如何解釋?「玉琶妖姬」春蔥玉指搭上了琶弦。「南天鬼女」和兩名「百花使者」各在「討債人」身後占了位置,長劍出鞘。場面驟呈無比的緊張。「討債人」冷陰陰地開口道:「大會主公開露面于大道上,目的當是想見區區,區區如果避而不見,那就是不識抬舉……」百花會主仍隱匿轎中,發話道:「討債人,你閣下定是受人驅使,出面與本會作對,假借討債為名,心懷叵測是事實,你不否認吧?」討債人」嘿嘿一笑道:「隨芳駕怎麼想怎麼說都無所謂,反正區區照本收利,利錢收夠之後討本。」百花會主冰聲道:「前後一共十四條人命,是你付代價的時候了!」說完,轉口大喝道:「行動!」隨著這一聲大喝,琶聲悠然而起,十分悅耳,毫無殺伐之氣,仿佛禦香縹渺,羽衣翩翩,翠袖紅衫舞於眼前,令人綺念橫生。「討債人」巍然卓立,行所無事地道:「不愧是老妖姬第二,調琶聖手,可惜功候不足,只合在酒樓坊間娛人,彈吧,彈得好區區有賞!」話語極盡尖刻。琶聲一轉,變為群鶯亂飛,嘈雜之中帶著殺機,擾人心神。方玨很奇怪,「討債人」真的要欣賞玉琶一曲麼?琶聲再變,淒厲、急驟,如嚴冬刺骨寒風,絲絲砭膚,「討債人」目光凝注了,身軀略見震顫。方玨陡地醒悟過來,琶聲是專對「討債人」而發,他的感受與旁人完全不一樣,如高手交搏,旁觀者可感受到掌風劍氣,但受攻擊者卻必須全力抗拒,是以此刻「討債人」是在無法想像的壓力之下。「南天鬼女」與二使者開始仗劍前迫。方玨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因為他曾有過在琶聲控制下,被突襲的經驗。—聲厲嘯,發自「討債人」之口,如裂帛穿雲,又若迅雷行空,使入耳膜欲裂,心神俱顫。「南天鬼女」及二使者登時窒住。花容失色。琶聲猝止,「玉琶妖姬」粉腮一陣白。轎簾飄起.—道罡風挾撕裂空氣之聲卷向「討債人」。「討債人」沉哼—聲,揚掌反擊,霹靂巨響聲中,勁氣四溢,那乘小轎離地而起又落下。方玨暗自咋舌。暴喝聲中,三支森寒利劍,罩向「討債人」。「討債人」身形電似—旋,脫出劍圈之外,快逾鬼魅,雙掌反推,狂瀾暴卷,「南天鬼女」及二使者四散爆開,同—時間,「討債人」扭身揚手,一道白光射向小轎,疾勁驚人。轎簾猛飄,那道白光倒射而回,「討債人」伸手撈住,赫然是一柄小劍。「南天鬼女」與二使者突地展開「分身幻影法」,化身數十,繞著「討債人」飛旋電轉。「討債人」暴笑一聲,身軀一晃,也跟著閃晃,那樣子像蜂巢被搗,群蜂撲射盲撞,根本分不出誰是誰。方玨幾乎忘了置身何地,所為何來,心神隨著這狂亂的場面悸動。一聲慘號,狂亂驟止。二使者之一血流滿面,一道口從額頭劃下,直到小腹,衣裙隨之裂開,血湧如山泉,晃了兩晃,僕地不起。殘酷,栗人,怵目驚心。「南天鬼女」與使者施小芸粉腮如土,退到—丈之外。「討債人」狂笑一聲,迫近轎前,收起小劍,雙掌立胸,齊腕以下迅快地由紅轉紫,然後變為玄玉之色……小轎後面裂開,一條人影射出。同一時間,「討債人」雙掌猛推,爆響聲中,小轎被擊碎,木屑布片漫空飛舞,令人驚心動魄。現場多了個蒙面婦人,著華麗的宮妝。方玨的心弦扣緊了,這就是百花會主,她是誰?「玉琶妖姬」閃退一側。百花會主栗聲道:「討債人,看你能狠到哪裡!」「討債人」倏地向後退了兩個大步,栗呼道:「原來你不是……你是誰?」方玨在暗中心頭—震,她不是,她不是什麼?不是「討債人」心目中的對象?百花會主獰聲道:「討債人,納命來!」來字離口,人已揮袖撲攻而上。一場栗人的劇鬥疊了出來。激烈無比的惡鬥,雙方奇招辣式迭出,著著狠,式式毒,彼此存心要對手的命。但仔細觀察,「討債人」似功高一籌,比百花會主從容得多。縱橫閃射,戰圈擴大。「玉琶妖姬」再退,距離方玨隱身處已不遠。方玨摘了—片樹葉,投手擲出,到「玉琶妖姬」身前,垂直落地,手法勁道,恰到好處。「玉琶妖姬」驚覺回頭,眸光一閃,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又注向現場,她已經發現了方玨。方玨急以傳音人密之術道:「香娥,會主是誰?」「玉琶妖姬」也以傳音回應道:「我入會不久,還不甚了了!」場中,端倪已現,百花會主攻勢頓挫,險象環生,就在此刻,「南天鬼女」與使者施小芸雙雙上步,翠袖齊揚,兩蓬白霧飄罩而出。方玨暗叫了一聲:「毒!」場中不見反應,二女駭然變色。暴喝挾慘哼俱起,百花會主口吐鮮血,跌坐下去,面巾一片紅。「南天鬼女」與施小芸雙雙驚叫出聲,揚劍……「討債人」暴喝—聲:「別動!」這—喝似有無限威力,鎮住了二女。「玉琶妖姬」也作勢撲救,但中途刹住。「討債人」目注「南天鬼女」與施小芸道:「區區如果怕毒,便不會討債了,省省吧!」說完,又轉向坐地不起的百花會主道:「你是誰,竟然假充會主,替那賤人賣命?」方玨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蒙面婦人竟然不是真正的百花會主。當然,震驚的不止方玨,「玉琶妖姬」也大感意外。婦人陡地站起身來,翠袖疾拂,—蓬黑點灑向「討債人」。「討債人」身形電旋,劃了個半弧,疾矢般圈向那婦人,又是一聲栗人的慘號。婦人面巾被抓落。人隨即栽倒.露出了—張雞皮皺臉。剛才婦人灑出的黑點,不是暗器,竟然是活物,蜂飛而回,麇襲向「討債人」,「討債人」驚叫一聲,如飛而逝。方玨兩眼發直,根本不知道這些黑點是什麼歹毒東西,竟然使「討債人」狼狽而遁。黑點繞著老婦的頭頂回飛,若婦抬起手,黑點自動投入袖中。方玨出了一身冷汗,耳畔傳來「玉琶妖姬」的密語:「你別現身,不然會壞我的大事,五日內,趕到棗陽等我消息。」傳聲畢,一掠而前,扶起老婦。「南天鬼女」與使者施小芸也急趨近前,四個轎夫遠遠木立著,面如土色。老婦擺了擺手,一行人徒步離開。臨行,「玉琶妖姬」朝方玨隱身處回顧了一眼,順手抄起那具少女屍體。方玨目送一干百花會高手離開,心頭有如亂麻,理不清頭緒。「討債人」的身份仍然是謎。百花會主只是個替身。「玉琶妖姬」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兩條人影閃現在方玨身前,正是「土行仙」與「無膽書生」。方玨望著兩人苦苦一笑。「土行仙」搖頭道:「詭異莫測,連老夫都迷糊了。」「無膽書生」深深透了口氣,道:「若不是那些毒蟲,那些女的非全死在『討債人』手下不可。」方玨期期地道:「毒蟲到底什麼玩意?」「土行仙」接口道:「據老夫多年前聽聞,那當是產于苗疆的『鬼頭鐵蜂』,一螫可致人於死,看來那做百花會主替身的,可能是個老苗婆。」方玨心頭泛寒,栗聲道:「鬼頭鐵蜂,晚輩前未之聞,這東西無法可制麼?」「土行仙」道:「飼養者可制,聽說身上抹了某種藥的話,毒蜂便不侵犯。」方玨道:「照此看來,真正的百花會主,必是毒道翹楚?」「土行仙」道:「極有可能!」無膽書生」道:「奇怪的是百花會到現在還沒摸出『討債人』的來路。」方玨想到「玉琶妖姬」要自己在五天內趕到棗陽,聽她的消息,那是百花會總壇所在的地方,如果以本來面目前往,人不到對方便已警覺了,行動當極不方便,如果能……心念之中,道:「前輩能再賜一粒易色丸麼?」「土行仙」瞪眼道:「什麼,你要易容?」

  「是的,這樣便於行動!」

  「嗯!你早該這樣做的!」「土行仙」說完,取出一黃一白兩粒易色丸給方玨。

  「謝前輩!」

  「不必,這東西極難煉製,老夫所存不多,下不為例了。」

  方玨訕訕地點點頭,轉身到不遠的水溝邊,和水化勻,遍擦手臉及眉發,臨流一照,已變成一個黃臉漢子,連毛髮也是草黃色的。「無膽書生」近前道:「妙啊!這一來,女人見了會退避三舍。」方玨聳聳肩道:「求之不得!」「無膽書生」道:「對了,我倆暫時換穿外衫,不然你的形貌仍然惹眼。」方玨點點頭,道:「這敢情好!」於是,兩人換過了外衫,方玨黃臉藍衫佩劍,「無膽書生」白衫儒士,他本俊秀,這一來,更顯倜儻不群,方玨偏了偏頭,道:「胡兄可要當心脂粉劫!」「無膽書生」朗笑道:「小弟—生無膽,見了女人更甚,自會趨吉避凶。」兩人相顧而笑,把窒悶的氣氛沖淡了不少。「土行仙」正色道:「你此舉必有用意!」方玨坦然道:「是的,晚輩有個約會,易容改裝之後,將方便不少。」

  「什麼約會?」

  「目前還不能確知。」

  「好哇!你小子竟然也學會了這一招,故神其秘。」

  「並非故神其秘,事實是如此。」

  「這麼說,時間地點你也不會透露的了?」

  方玨略一沉吟,道:「五日後,棗陽!」「土行仙」目芒一閃,道:「那是百花會的勢力範圍,嗯……老夫有點明白了,你去吧!」「無膽書生」不勝依依地道:「匆匆一面,又要分手,只好另圖把晤了。」方玨抱拳道:「來日方長,小弟就此告辭!」說完,又轉向「土行仙」道:「前輩珍重,晚輩拜別!」身形一展,行雲流水般飄離。

  第四天,方玨到了棗陽,此地是百花會的天下,距總舵約十餘裡之遙。他易了容之後的這副德性,別說女人,連男人都不願多看他一眼,黃臉黃髮,雖然穿了儒衫,但毫無斯文之氣,眼神再一收斂,越發的不起眼。投了店,飲食之後,離店外出,在街頭閒逛,易容改裝之後,「玉琶妖姬」便無法認出他,所以他必須去碰。正行之間,一個嬌媚的少女迎面走來,赫然是「百花使者」施小芸,方玨下意識地一震,想起自己是易了容的,遂坦然照直行進,但卻不自覺地多掃了對方幾眼,雙方擦身而過。一聲嬌喝從身後傳來:「站住!」方玨陡吃—驚,以為被對方看出破綻,緩緩止步回身,故作從容道:「姑娘是叫在下?」施小芸寒著臉道:「不錯,是叫你!」方玨笑笑,道:「姑娘喚住在下,有何指教?」施小芸滿面不屑地道:「看你這副德性,穿件藍衫,便可冒充斯文了麼?哼!你是不是一輩子沒看過女人?」怔了怔,方玨道:「這……算什麼意思?女人,不到處都是麼?」街上行人不少,但只稍瞥一眼,便匆匆走過,不敢停,有的甚至繞開,由此看來,百花會的人在此地相當霸道,較之三年前的神劍幫更甚,施小芸瞟了方玨腰間劍—眼,道:「你是會家子?」方玨故意收斂了眼神。是以目光平平,他來此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願與對方衝突.故意傻傻—笑道:「會家子,什麼是會家子?」施小芸道:「別裝瘋賣傻,你腰橫長劍,自然是江湖人,看你德性就不是讀書人。」方玨道:「啊,這個……是茅山老道的法劍,上有符咒.是辟邪用的。」

  「辟邪用的?」

  「可不是,花了十兩足赤紋銀的功德才得到的。」

  「有意思,姑娘我要看看管不管用……」

  方玨聰明絕頂,立即意識到對方將要採取的行動,心理上做了準備,果然所料不差,施小芸閃電般伸手急扣,方玨「啊呀」一聲,仍由對方扣住手腕,不運功反抗,施小芸指頭用力,方玨齜牙咧嘴,彎下腰去。施小芸笑笑鬆開手,斜睨著方玨道:「廢料,浪費姑娘手腳!」

  這時,有一雙精光熠熠的眸子緊盯在方玨臉上,略不稍瞬。方玨只顧當面的施小芸,沒注意那雙眸子,故作生氣:「姑娘怎麼出口傷人,罵在下廢料?」施小芸撇嘴道:「罵你是抬舉你,記住,下次不許以剛才那種目光看女人。」方玨啼笑皆非,仍裝佯道:「是,是,在下會記住,下—次會改用另一種目光。」驀地,一個沉宏的聲旨道:「找到你的確不簡單,走,到城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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