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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心狠手辣


  方玨滿頭玄霧,根本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左妍容重新包好方盒,緩緩站起嬌軀,掃了方玨一眼,翩然而逝。「無戒和尚」這才面對方玨道:「你小子在追蹤本人?」方玨定了定神,道:「不錯!」

  「為什麼?」

  「閣下已承認是『討債人』?」

  「本人不否認。」

  「很好,閣下殺人時,用的是什麼掌法?」

  「你小子什麼意思?」

  「請回答。」

  「憑什麼要本人回答?」

  「在下必須證明一件事。」

  「如果本人不回答呢?」

  方玨目芒一閃,栗聲道:「在下絕不罷手!」「無戒和尚」打了個哈哈道:「本人只是不想殺你,你少狂。」方玨手按劍柄,道:「那只好手底下見真章了!」「無戒和尚」似在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眉頭聚而又舒,久久才道:「白儒,你到底要證明什麼?」方玨不便明言,如果說穿了,對方心理上便有準備,要想證實就越發難了,說見真章,只是憑一股豪氣,實在也毫無把握,在酒店裡撚銀留痕,剛才堵截耿光明的身法,已見其功力的一斑,但良機難再,他不願放過,左思右想之後,得了一個主意,故意裝作煞有介事地道:「聽聞傳言,閣下殺人是用一種至高掌力,殺人無痕,不見傷,不見紅,而在下有位好友,正死於這種掌功,所以在下要證實一下。」

  「噢!證明誰是兇手?」

  「不錯!」

  「如何證明法?」

  「與閣下對上幾掌。」

  「有意思,你那好友是何許人物?」

  方玨本是信口說的,一時答不上話來,情急智生,想到了「無為老人」徒弟被害的事,當即沉聲道:「他是與世無爭的『無為老人』的傳人。」「無戒和尚」想了想,道:「是『百花會』的人?」

  「不是!」

  「那你另外設法打聽兇手吧!」

  「什麼意思?」

  「本人此番重出江湖,除了『百花會』的人外,沒錯殺半個人。」

  方玨不由愣住了,難道「無為老人」的弟子投了「百花會」之後才被殺?轉念一想,自己要解開的是「切金掌」之謎,旁的不必追究,心念之中,橫起心道:「在下仍然要證實。」「無戒和尚」目中厲芒一閃,道:「白儒,用你的生命證實麼?」方玨被激發了冷傲之性,脫口道:「在下不在乎!」「無戒和尚」哈哈一笑道:「本人不想傷你,你最好自量些,什麼好友被殺,全是鬼話,你想從本人的掌法上達到某種目的,是嗎?那你錯了,你無法達到目的的……」話聲中,人影一晃而沒。方玨張口想喝叫,但叫不出聲音,他只覺眼前一花,對方的身影頓杳,太快了,快得連從什麼方向消失都不知道,似乎根本就沒這麼個人。

  跟蹤耿光明的目的是達到了,證實了「討債人」就是「無戒和尚」,但什麼也沒得到,「切金掌」之謎依然未破,照理,「無戒和尚」與師門或裴震不可能有任何關係,可是對方為什麼要規避呢?他窒在當場發呆。

  不知呆立了多久,他吐了口悶氣,悻悻地離開現場,順官道走去,心頭那份懊惱簡直無以言宣。夜涼如水,星光閃爍,道上寂無行人。方玨的腳步有些蹣跚,而時刻縈繞在他心頭的,還是愛兒玉郎的失蹤,別說端倪,連可能猜測的餘地都沒有。突地,他發現道旁樹枝上高吊著—個人,在不斷地晃蕩,胸前很明顯地有個白布條,一望而知是「討債人」的傑作。又有人被殺,當然是「百花會」的人無疑。方玨有些牙切切,大步走了過去,一看,不由失口叫出聲來,登時血脈賁張,吊在樹上的竟然是「土行仙」。

  「討債人」竟然向「土行仙」下毒手!

  方玨四肢發麻,目眥欲裂,定睛一望,「土行仙」例外地是反吊雙臂,而不是頸子,再一細看,目珠還在光灼灼地轉動,人還活著,忙縱起身,撚斷繩索,托著人落回地面,平放下,扯落白布條,上面寫的是:「為饒舌者戒!」方玨吐口氣,啼笑皆非。「討債人」這一手,的確是促狹到了極致,如非碰上,「土行仙」准被吊到天亮,看樣子,他是穴道被制。方玨探索了一陣之後,立即伸指解了穴,竟然被點了五處之多。「土行仙」翻身坐起,氣呼呼地道:「見鬼,老偷兒算是黴運當頭,做了樹上君子。」方玨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前輩怎會被他捉弄?」「土行仙」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哼了—聲道:「老夫是隨你身後到場的,原以為那假和尚沒發現我。嗨!你一口道出他的來歷,這筆帳當然是算在老夫頭上,他早知我們是一路的。」方玨正色道:「他的身分是不會錯的了?」「土行仙」左顧右盼,找回了他那特殊標誌,帶鏟頭的拐杖,這才搖晃著腦袋道:「很難說!」

  「為什麼?他親口承認……」

  「他銷聲匿跡了三十年,突然出江湖向新崛起的『百花會』討債,不管所討何債,出之以暗殺的手段,這不是當年『無戒和尚』的作風。」

  「也許他另有所圖,才改變作風?」

  「不對,『鬼秀才』耿光明是後輩人物,他何以積怨如是之深?」

  「這……可能是百花會主的關係。」

  「還有,『無戒和尚』殺人向來不用掌,而眼前的用掌。」

  方玨心頭一震,道:「這點的確值得懷疑,前輩的意思,莫非認為……」「土行仙」目芒連閃,道:「他的年齡也不符,起初認定他是駐顏有術,現在綜合這些疑點,可就不—樣了,很可能……這和尚不是那和尚。」方玨怔望著「土行仙」,久久才道:「可是……對方的身手的確不是泛泛之輩,以這等身手,在武林中,已屬泰山北斗,而這類不世出的高手,多珍惜羽毛,豈有冒充別人之理?」「土行仙」沉吟著道:「你說的也是,不過,這都是臆測之詞,真相還需要事實來證明。」方玨忽地想到了那姓左的女子,轉口道:「前輩,請問那『骷髏令』是怎麼回事?」「土行仙」四下一張望,道:「我們換個地方再談,老夫為了多話變成樹上君子,如果再被吊上一次,這條老命可就難保了,走吧!」他是被吊怕了,方玨想笑卻不敢笑,忙道:「好,我們走,三方面的人,可能都還沒離開這一帶。」話聲甫落,一聲淒厲的慘號遙遙破空傳來,緊接著又是兩聲,曠野靜夜,分外刺耳。方玨激動地道:「聽聲音三人被害,准又是『討債人』在幹好事。」「土行仙」道:「走,去看看,聽聲音來源,當在西北角。」

  一老一少,彈身馳去,奔了半裡許;「土行仙」止步道:「不會再遠了,就在這附近。」眼前是一片光禿禿的曠野,只左側方有幾株濃蔭巨樹,方玨道:「到大樹那邊去!」到了臨近,才看出巨樹蔭覆下,是—座小小的土穀神祠,三條人影並排坐在門口的石階上,背靠側壁。方玨開口喝問道:「什麼人?」「土行仙」冷冷地道:「死人屍方玨心弦一顫,走近前去,是兩女一男,年紀都很輕,不錯,是死人,每人胸前不例外地各掛了一條寫有「討債人」血字的白布。「土行仙」栗聲道:「這種討債法,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連抵抗的跡象都沒有。」方玨目光一轉,驚聲道:「血!」三人身底下全是血,再分成數股,流下階沿,像一條條僵了的黑蛇。「土行仙」吐口氣,道:「對方已然改變了殺人手法,看一看!」方玨扳動其中一具屍體,後心上一個小孔,血已流盡,在冒著血泡,咬咬牙,道:「像是劍孔,創口很窄,不是特製的劍,便是匕首短劍之屬。」土行仙」看了看,栗聲道:「他居然改用兵刃了,這也與傳說中『無戒和尚』的習慣不符。」方玨道:「傳說中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土行仙」似有所顧忌,搖頭道:「老夫不再饒舌了!」驀在此刻,祠裡突然傳出了怪聲,像是呻吟,又像是牛喘。兩人驚怔地對望,方玨錯了錯牙?一個箭步,竄入祠門。門裡是個小小的院子,一座石香爐對著漆黑的殿裡,此外便什麼也沒有了,簡陋之至。怪聲斷續,發自殿堂中。「土行仙」也跟著進入,晃亮了千里火,往殿內一照,不見人,供桌上正好有段殘燭,兩人踏人殿裡,點亮了殘燭。龕裡供的是個土穀神牌,五穀豐登、威靈有感一類的布匾倒是掛了不少,但已被香火熏得本色盡失。怪聲又起,是在供桌底下。「土行仙」拿起殘燭一照,不由驚叫出聲。方玨湊過一看,驚叫道:「怎麼會是他?」供桌下血泊裡躺著的,赫然是「鬼秀才」耿光明,他真的被殘了,右手掌與左腳掌已被切落,浸在血裡,褲檔被齊根割去,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他翻動著失神的眼珠,口裡不斷呻吟,聲音很怪。方玨伸手把他拖了出來。「土行仙」直搖頭道:「太殘忍了,何不乾脆殺了他!」方玨咬著牙道:「那假和尚說過的,是要這樣處置他,看來功力已廢。」說著,望向血漬淋漓的耿光明道:「是『討債人』下的手麼?」耿光明鬼哼著,沒有答腔。方玨再問道:「你們之間何仇何怨?」耿光明還是沒答腔,神情是木木地,看不出反應。「土行仙」道;「他已被點成白癡了,不會告訴你什麼的。」方玨打了一個寒噤。就在此刻,門外傳來驚叫之聲,還有腳步聲,來的不止一人。「土行仙」匆匆地道:「你好生應付,來的是『百花會』的人,設法探詢真相。」說完,往神龕下一鑽,蠟燭卻留在供桌上。方玨倒不怪他,「空空門」的規矩,不正面與人交手,除非是萬不得已,所以胡行宜才號稱「無膽書生」,並非無膽,是門規使然。

  數條人影閃現門邊,其中之一栗叫道:「白儒!」方玨默然兀立。現身門邊的是兩名老者,四個少女,方玨一個也不認識。老者之一目光掃及地上的耿光明,登時面色慘變,厲叫道:「太上護法被害了!」方玨暗自一震,想不到耿光明會是「百花會」的太上護法。四名少女業已花容失色,其中之一掉頭奔去。另一老者面皮抽動了一陣之後,怒目切齒地道:「白儒,原來你就是『討債人』!」「百花會」見過「討債人」的都死了,耿光明變成行屍走肉,沒人能指認討債人是什麼形象。方玨冷冰冰地道:「在下並非『討債人』!」那老者獰聲道:「白儒,大丈夫敢作敢當,為何不敢承認?」方玨冷漠如故地道:「不是如何承認?」

  「可是現場只有你在。」

  「適逢其會,碰上了!」

  「白儒,早先的判斷就是你,狡辯無益。」

  那原先奔去的少女又出現門邊,緊張地道:「副會主駕到!」門邊的齊齊轉身面對小院。方玨抬眼外望,只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姍姍而入,停在院地中央。殿門邊的二老四少女,齊齊躬身道:「參見副會主!」方玨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想不到堂堂「百花會」的副會主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起先還以為她是副會主的隨從。少女大咧咧地擺擺手,道:「叫白儒出來見本座。」聲音很嬌脆,悅耳之極。方玨定定神,大步走出,二老四少女閃向兩側,方玨到殿簷下停住。少女妙目流波,在方玨面上一陣幾繞,粉腮一沉,道:「白儒,你討的是什麼債?」方玨冰聲道:「在下並非『討債人』!」少女眉毛一挑道:「你不是?」

  「不是!」

  「那誰才是?」

  「無可奉告!」

  兩名老者,把耿光明抬到了院地放落。少女仔細望瞭望,粉腮起了扭曲,厲聲道:「白儒,你好毒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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