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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追根究底


  「土行仙」搖頭道:「別人的家務事,老夫無法置喙。你……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方玨道:「因為這關係到裴震的下落與作為,也關係到晚輩切身的利害。」「土行仙」困惑地道:「怎麼又扯上了天下第一劍裴震?」方玨想了想,道:「這當中關係錯綜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說清楚的,等晚輩找出端倪再為奉告,目前必須查證的有三點……」「土行仙」道:「哪三點?」略作躊躇,方玨道:「這是晚輩根據情況的發展所做的推論,可能性極大。第一,『靈羽婆婆』的兒子李凡的死因。第二,李筱娟的正確身世。第三,『金鳳女』與裴震之間,是否有某種關係存在。」

  「土行仙」睜大了眼。驚震地道:「這是什麼怪想法,老夫完全不懂。」方玨輕輕一錯牙,道:「如果能找到家姑南宮芳婷,也許能有些線索,當然,最好是向『金鳳女』當面查詢。」「土行仙」喘口氣,作色道:「什麼,你管你的丈母娘叫『金鳳女』?」苦苦一笑,方玨道:「這婚姻本是一出沒演完的鬧劇,在稱呼上……」

  「你小子準備否決這婚事?」

  「情非得已,不得不然。」

  「這不是鬧劇,雙方長輩都慎重其事,問題在於李筱娟何以突然改變主意,而在洞房之夕逃婚出走。」

  「她留字說得很明白……」

  「這中間有蹊蹺。」

  「何以見得?」

  「當事情發生那晚,後花園留有靴印,而李府中沒有穿靴子的人,這說明是外人有所圖謀。」

  「母女既已見過面,她為什麼不說?」

  「嗨!難就難在她不肯開口說出實情。」

  「外遇,心有所屬?」

  「你為什麼這樣想?」

  「難道還有更好的解釋?」

  「哼!這……是有可能。」

  「也許全不是這回事。」

  「咦!你今天有點語無倫次!」

  「等謎底揭開了就知道。」

  「土行仙」端起酒杯,想喝,又放下,翻眼道:「讓你這一攪,連喝酒的興致都沒有了,小子,你說要找你姑姑?」方玨道:「是的,前輩知道她的行蹤?」「土行仙」手撚著鬍子道:「她跟你丈母娘一道去伏牛山,求見—位隱遁不出的武林異人,解開李筱娟心志失常之謎。」方玨劍眉一緊,道:「伏牛山什麼地方?」

  「子午穀!」

  「子午穀?」

  「不錯,在伏牛山主峰之南,那穀道整天都被霧氣封鎖,只每日子午二時霧氣散開,可辨穀道,除了這兩個時辰。全被濃霧蔽障,目力再好也看不出三尺遠,可以說矚面不見人。」

  「這倒是罕聞……」

  「天生的絕地。」

  「那位異人是誰?」

  「傳說是一甲子失蹤的『天機子』,但沒誰見過。」

  「天機子……長於什麼?」

  「據說是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中通江湖上一切旁門雜學,可以算得上是武林中前無古人的淵博奇士。」

  方玨又困惑了,到底「金鳳女」的行動是真還是假?如果是真,那自己原來的推斷便錯誤了。如果是假,其中便大有文章,「天機子」隱居子午谷僅是傳聞,姑姑與她相伴,的確非常危險,如伴虎行,因為裴震是姑姑殺夫的仇人,如果乘機製造—個意外,將是死無對證的事。心念之中,道:「晚輩也去見識—番那位不世出的異人。」「土行仙」深深望了方玨—眼,道:「去趕熱鬧?」

  「這……想增加點閱歷。」

  「嗯!對了,你剛才說,孟先那不肖徒弟李小虎,是送什麼來著?」

  「無極寶典!」

  「五嶽大帝的遺物?」

  「是的!」

  「奇怪,這類東西,武林人不惜冒生命之險以求,既然到了手,又自動交出來,大悖常情,其中可能另有文章,你把經過詳情再說一遍!」方玨把葛祖蔭騙他去救馬月嬌,結果是盜竊寶典的經過說了一遍。「土行仙」沉吟著道:「只有兩個可能!……」方玨心中一動,道:「哪兩個可能?」「土行仙」道:「第一個可能,東西被掉了包,送回的是贗品……」

  「晚輩仔細審視過,不像是贗品,第二呢?」

  「第二個可能,對方照抄了一份,效用相同,樂得不跟你結仇。」

  「對,這非常可能,晚輩先沒想到這點。」

  「你準備把它怎麼辦?」

  「送回去,晚輩答應過『五嶽大帝』的侍僮鮑承宗一定代他找回。」

  「很好。那該先送回去,以免節外生枝,再丟了的話,找回便難了。」

  方玨頷首道:「前輩說的是,此去伏牛山,荊山是必經之地,多繞個彎無所謂。」「土行仙」道:「那你就上路吧,耽擱久了,可能錯過你姑姑她們。」方玨離座道:「晚輩告辭!」

  輕車熟路,方玨又來到那原始秘穀,毫無阻滯地直趨石屋。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劇震,木住了,石屋已被夷平,成了一堆亂石。是誰的傑作?老人鮑承宗是否已遭了毒手?方玨窒在當場,身軀簌簌抖個不住。這地方是葛祖蔭發現的,江湖中可能沒幾人知道,而葛祖蔭卻自動交回了「無極寶典」,難道又是一個陰謀?木立了半晌,方玨挪動腳步,搜查現場,希望能發現些蛛絲馬跡。繞著石堆轉了一圈,突然發現石縫中露出一片衣角,登時血行加速,情緒沸騰,用手搬挪石塊,慢慢,露出了手、腳、頭、全身。驚叫一聲,方玨雙目盡赤,被埋在石堆中的赫然正是老人鮑承宗,全身血污狼藉,劍創累累,像一張張小兒的嘴。老人功力不弱,是誰殺害了他?老人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方玨心頭「咚」地一震,俯身探索,心頭微溫,竟然還沒斷氣,當下抱起老人,放到平坦之處,然後用右掌貼上老人的「命門」,以本身真元,徐徐迫入。不久,老人胸部開始起伏,有了呼吸,方玨加緊迫人真元,盞茶工夫之後,老人居然睜開了眼,但已失了神,方玨儘量抑制情緒,輕喚道:「鮑前輩……鮑前輩,發生了什麼事?」老人目珠慢慢轉動,口唇連連張閹,方玨一面灌注真元,一面連連呼喚。老人終於吐出了細如蚊蚋的聲音:「你……你是……」

  「晚輩白儒方玨!」

  「唔!白……儒……」

  「晚輩已經得回了『無極寶典』屍

  老人面皮一陣抽動,似乎相當激動,聲音也大了些,斷續地道:「得回……寶典……啊!謝少俠……」方玨收了手,取出寶典,展示在老人眼前。老人張大了口,手抬起,又無力地放下,方玨知道他的意思。逐頁翻給老人看,老人看完之後,面皮起了抽扭,乏力但激動地道:「這……只有一半,是……雜學,重要的部分……已經……不在了!」方玨激憤填膺,仔細審視最後一頁的封皮,果然發現被拆的痕跡,很巧妙,看來像原本就這麼多,不說破根本看不出來,他立即恍悟了葛祖蔭的用心,殺害了老人,然後把殘缺的寶典交回,重要部分沒有了,雜學部分可以抄留一部,他保留的仍然完整,老人被殺,死無對證,又可免去自己向他尋仇,這種居心太可怕了。心念之中,栗聲道:「鮑前輩,誰……下的手?」老人喘著氣道:「是……天下第—劍……劍,裴……震!」方玨像觸電似地一震,狂聲道:「裴震?」

  「不……錯,是裴震!」

  「鮑前輩認識他?」

  「他……自己報的名……劍術……切金掌足以證明。」

  「切金掌」是師門絕學,這一點絕對假不了,方玨激越欲狂。老人拚命地掙扎著發出聲音道:「老夫……愧未能……保全主人遺物,少俠……務必奪回……老夫不……行了,寶典奉贈少俠……」喉頭痰湧。方玨大急,忙又附掌向老人「命門」,但,回天乏術,老人頭一偏,死了。想不到下手的會是裴震,方玨木坐地上,全身的血管像是要爆裂開來,裴震不但是師門大逆,也是武林惡魔,如不除去,是無天理。情況更趨複雜了,東西是葛祖蔭與馬月嬌取去的,下手殺人的怎會是裴震呢?記得裴震詐死是葛祖蔭點破的,照理,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關係,這件事實在令人莫測。「三才門」門主,是否裴震的化身?只有趕快設法找到「金鳳女」,也許能因一個謎底的揭開而澄清所有的懸疑。他收起了那半本寶典,動手掩埋了老人,然後撲奔伏牛山。

  伏牛山,層巒疊嶂,險峻叢雜。這一天,方玨登上了主峰,照「土行仙」的說法,「子午穀」在主峰之南,但主峰綿亙數百里,要想從其中找出一個傳說中的穀道,實在不容易。「子午谷」每天子午二時開朗,其餘時辰,都在濃霧封鎖之中,子時是夜晚,山裡到處煙嵐氤氳,當然不必去管它,要想找,得在日間。此刻,已過了午時,方玨專注有霧氣的峰穀,攀山越嶺賓士了數十裡,沒有發現任何類似子午穀的地方。當然。他不一定非找到不可,找不到,可以回頭再赴襄陽李宅等待,所慮的是怕姑姑南宮芳婷萬—發生意外,因為她與裴震之間有不解的血仇.她是「血牡丹」的傳人,功力並非泛泛,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日薄西山,賓士了近百里山地,暝氣四起,峰嶺澗谷全浸在煙嵐中,要找有霧氣的山谷已經不可能了,一眼望去,盡是迷茫。方玨在—處山脊上停了下來,心頭感到無比沮喪,事先沒考慮周詳,等於白費力氣,他倚著一個背風的岩壁坐下,腦海裡有些空洞洞的。突地,他發覺似乎有東西移近,不禁心頭—動,本能地手按劍柄。一個聲音道:「怎麼會是你?」人隨聲現,來的竟然是南宮芳婷、方玨狂喜過望,站起身歡然叫了一聲:「姑姑!」南宮芳婷興奮地道:「我老遠發現山脊上有白影移動,才找了來,想不到是你,你怎麼會到山中來?」方玨吐了口氣,道:「是『土行仙』告訴我你們的行蹤,『金鳳女』前輩呢?」

  「進穀去了!」

  「子午穀?」

  「嗯!今天午時進去的。」

  「那穀在什麼方位?」

  「往前登上前面的峰頭便可看到。」

  「穀裡隱居的真是『天機子』?」

  「不知道,我與你丈母娘約好,如她在半夜子時不出穀,我便進去找她,你有筱娟的消息麼?」

  一提到李筱娟,方玨便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咬咬牙,道:「沒有!」南宮芳婷沉重地道:「怪事,她完全不承認關於『三才門』這回事,也否認傷過她娘,我完全迷糊了……」方玨聲音帶激地道:「姑姑,我先告訴您一件事……」南宮芳婷目芒—閃,道:「什麼事?」方玨把在「三才門」秘舵地下室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道:「那莊宅是她母女縱火焚燒的,為什麼?」南宮芳婷震驚無比,好半晌才道:「竟有這樣的詭譎怪事?」

  「若非身經,我也不敢相信。」

  「她母女焚莊,是你丈母娘想證實筱娟的離奇遭遇,在搜索無所獲的情況下採取的行動,想不到你會被困在地下室中……」說著,聲音突然轉厲道:「這麼說,裴震那惡魔真的沒死?」

  「毫無疑義。」

  「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他。」

  「姑姑,我巴巴地趕來,是為了證實一個可怕的謎……」

  「什麼可怕的謎?」

  「請姑姑先回答侄兒幾個問題。」

  「說吧。」

  「筱娟的父親李凡是怎麼死的?」

  南宮芳婷雙目大張,棱芒閃閃地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方玨道:「這關係非常重大。」南宮芳婷錯愕地望著方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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