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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競殘鬥狠


  這是方玨與神劍幫主第二度交鋒,上一次,方玨闖神劍幫總舵,本意是救未婚妻李筱娟,結果救出來的卻是黃蕙芬。兩名蓋代劍手對峙,氣勢是相當驚人的,可惜一般江湖人沒此眼福。方玨心意一轉,開口道:「乘現在還能開口,閣下說一說不擇手段對付在下的原因?」神劍幫主突地後退數步,垂下劍,沉聲道:「白儒,你當已見到裴震的墓?」方玨目芒一閃,道:「不錯,見到了,怎麼樣?」神劍幫主道:「裴震已死,本座與你師門的仇怨隨之而解,你是否願意放手?」方玨也垂下了劍,聲音激越地道;「閣下與本門是什麼過節兒?」神劍幫主道:「人死恨消,沒有重提的必要。」方玨心念疾轉:「武林中仇連怨結,迴圈相報,無了無休,對方既然主動放棄,自己又何必為已太甚,身為武揚門主,應該為武林樹立一種風尚,方不辜負這一身所學與奇遇……」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不為已甚,舊帳可以勾銷,但希望以後不再重添新債。」神劍幫主打了個哈哈道:「彼此彼此!」方玨突然想到了件事,目芒一閃,道:「閣下怎知裴震埋骨此間?」神劍幫主道:「無意中碰上的。」方玨不舍地緊迫著道:「是閣下為他收的屍麼?」

  「不是!」

  「閣下本為在下而來,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結果證明了什麼?逞豪強,稱英雄.最終仍是空幻,本座內德不修……你當已在暗中聽到,所以才改變了主意。」

  情在理中,方玨不能不信,點點頭,道:「如此,閣下請便!」神劍幫主淩厲的目芒,透過蒙面巾的孔洞,朝馬月嬌—掃,道:「白儒,容本座自行了斷家事,如何?」方玨有些茫然無主,想了想,道:「閣下要殺妻?」神劍幫主道:「沒有人能容忍這等奇恥大辱。」方玨的目光不期然地掃向馬月嬌,只見她咬牙閉目,身軀在微微抖動,粉腮白如金紙,暗忖:「死,應該是罪孽的結束,何必爭出這一劍。」心念之中,沉緩地道:「好吧,但願我們以後不再兵戎相見!」說完,轉身舉步,霸劍回鞘。就在方玨身影消失之後,神劍幫主舉步欺向馬月嬌,看樣子,他真的不會放過她,夫妻之間演變到生死互見的地步,實在是令人駭異。馬月嬌厲喝一聲:「站住!」神劍幫主停了腳步,恨聲道:「你也怕死麼?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馬月嬌用手按住斷臂切口,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咬牙道:「你不怕死?」神劍幫主獰笑了一聲,道:「你先走一步,我會要姦夫儘快地趕來與你做伴。」

  「你在做夢!」

  「你還有什麼法寶可使?」

  「當然有,不然,怎配做毒君的女兒。」

  「喲,說說看?」

  「救命絕毒,三步倒!」

  「我有解藥。」

  「你偷去的解藥解不了三步倒之毒!」

  「少來這一套,你死定了。」

  「你同樣活不了。」

  神劍幫主猶豫了片刻,突地哈哈一笑道:「馬月嬌,就算你有三步倒之毒,在我沒倒下之前,盡可劈了你,再從你身上取解藥,如何?」馬月嬌陰聲道:「你沒有機會,毫無機會,不信仔細看看四周。」神劍幫主目光轉動之下,不由心頭劇震,只見四名裝束詭異,面目可憎的中年男子,手執苗刀分據方位,刀身上閃著藍汪汪的光芒,顯然是淬過毒的,不由脫口道:「他們是什麼人?」馬月嬌錯牙道:「天毒府四家將,最近才秘密入中原,負責暗中保護我,想不到吧?他們手中刀見血封喉,另加三步倒之毒,你自信能活著離開?哈哈哈哈,你斬了我一條手臂,我要殘你四肢,你劍法再高明,不可能—劍殺五個不同方位的人吧,哈哈哈…」情況的突變,大大出乎神劍幫主意料之外,他深知這些苗疆高手剽悍兇殘,生死根本不當回事,而更可怕的是毒君梟雄,自有他一套與眾不同的做人方式。一切以利害二字為出發點,心念一轉,立即下了決心。突地仰天一陣狂笑,道:「馬月嬌,你也見識—下我的法寶……」馬月嬌與四家將大為驚疑。就在這幾個苗疆毒物驚疑分神的瞬間,神劍幫主以鬼魅般的身法穿隙電閃逝去,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四家將齊齊怒吼一聲,正待追去。馬月嬌大聲道:「不用追了,你們追不上。」四家將悻悻回身,趨近馬月嬌身旁,躬了躬身,其中之一悚惶地道:「小的們來遲了—步,害公主……」馬月嬌從容道:「不是你們的錯,不要緊,現在沒事了,你們先走,注意你們的行跡,不要惹事,聽我下—步的指示。」四家將齊齊恭喏了—聲,彈身奔離現場。

  一條白色人影,倏焉閃現。馬月嬌驚叫—聲:「白儒!」來的正是方玨,原來他離開之後,又轉到裴震墓前,仍然有些不解的問題需要瞭解,忽地發現神劍幫主從不遠處掠過,為查明馬月嬌的生死,他又踅回現場來,正好是馬月嬌命令四家將離去之時。方玨寒聲道:「馬月嬌,你居然還活著,他沒殺你?」馬月嬌驚怖地連連退身,栗聲道:「白儒,你待如何?」方玨道:「殺你,為江湖除害,為被你毒殺的人討公道。」馬月嬌打了—個哆嗦,厲聲道:「你下於吧,反正我無法還手!」她知道方玨不怕毒,聽以也沒打用毒的主意。方玨眸中煞芒一閃,冷酷地道:「你作惡太多,殺你決不為過!」活聲中,舉步前欺,單掌上揚,齊腕下頓呈琥珀之色,他準備用「切金掌」毀這毒婦。「切金掌」無堅不摧,是「武林至尊」當年的絕技,但已經足以震顫江湖了。

  驀在此刻,一個極其刺耳的怪聲倏告傳來,方玨大驚止步,這聲音並不陌生,似在哪裡聽過,像兒啼,又似獸嗥,說不出的怪,而且恐怖意味極濃,苦苦一想,想起來了,汜得有次露宿桐柏山。巧遇曾與師父「武林至尊」古立人有過感情波折的「無憂仙子」,這怪聲引走了「無憂仙子」。心念未已,—條人影從空瀉落,方玨目光掃處,猛打了—個冷顫,頭皮發了炸。現身的可以說是—個怪物,長髮披肩,鼻子與上唇似被什麼腐蝕了,剩下兩個黑洞和白慘慘的牙齒,倒是—雙眼神光炯炯,緊盯住方玨。方玨脫口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哇哇哇哇……」怪聲,這是由於缺鼻少唇,關不住聲音,所以不成語調,聲音是由喉頭直接發出的。方玨心念疾轉:「這怪人怎會在此現身?記得『無憂仙子』在聽說師父業已仙去之後,化恨為愁,曾要自己在清理門戶之後,告訴她一聲,難道她也來了?這怪人與她是什麼關係?」心念之中,目光四掃,不見人,卻發現馬月嬌業已無影無蹤,這毒婦竟乘機開溜,登時氣得—頓腳。怪人突地晃身迫到方玨面前八尺之處,身法快得令人咋舌。由於怪人的形象太過可怕,使方玨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本能地一揮掌。怪人以為被攻擊,舉掌相迎。「砰」然一聲,雙掌交擊,雙方各退一個大步。方玨駭然,怪人的功力比他差不了多少。怪人「呱」地—聲怪叫,錯掌交擊,方玨只好應戰,一場驚人的搏鬥展開了。—個五官不全的怪人而有此功力,彌足驚人。不過,方玨沒存心傷人,出手留了分寸,不然這怪人無法與他相持到十招。「呱!」又是一聲怪叫,怪人使了—記怪招,怪得全脫武術常軌,方玨封擋無從,被一掌擊中前胸.登時眼冒金花,當場退了兩三個大步。這一來,方玨的火大了,這怪人不分皂白出手,還放走了馬月嬌,想到馬月嬌兔脫,敏感地悟及這怪人是否馬月嬌—路,有心出於製造馬月嬌脫身的機會?心念之中,功力驟聚十成,猛推出去。「砰』』地—聲,怪人倒蹌了四五步,缺唇的口腔湧出了血沫。方玨不給對方喘息機會,如影附形而進,—把扣住對方腕脈,栗喝道:「你是什麼意思?」奇怪,怪人竟然能閉穴易脈,在右腕被制之下,左掌電切向方玨的手臂,雙方足貼身,動作又快,方玨手臂被掌切中,骨痛如折,只好鬆開五指,但左腳已在同一時間掃了出去。「呱」地一聲,怪人打了一個翻滾,又挺身蹦起,掣出了長劍。驀地,栗喝傳來:「住手!」人隨聲現,是一個花甲的老太婆。方玨一呆,然後趕緊施禮,叫了一聲:「老前輩,別來無恙!」現身的正是「無憂仙子」。怪人似乎仍有餘憤,重重地回劍入鞘。「無憂仙子」老臉一片激動之情,顫聲道:「裴震是你埋葬的?」

  「不是!」

  「是誰?」

  「不知道,晚輩得訊趕來,墳墓已經在當場了!」頓了頓,又道:「老前輩怎會到此地來?」

  「老身是聽江湖傳說,裴震被武當『元通』老道殺于文武廟……」

  方玨脫口道:「奇怪!」「無憂仙子」道:「什麼奇怪?」方玨皺起了眉頭,道:「武當『元通』老道與裴震決鬥是秘密的,此地又是十分隱僻之地,外人如何知道?消息怎會傳得如此之快?同時,『元通』形同老丐,已不是道家裝束……外人如何辨認?」「無憂仙子」道:「你怎麼知道?」方玨把武當山發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但隱起了姑姑南宮芳婷一節不提。「無憂仙子」沉吟著道:「也許有人目睹決鬥經過,那人,可能就是收屍的人。」方玨點點頭,道:「可能是這樣!」「無憂仙子」眸中湧現了淚光,淒哽地道:「邪惡者遭報,你師父可以瞑目了!」方玨目注怪人道:「前輩,這位是……」「無憂仙子」雙目暴睜,久久,突地又黯淡下來,顫聲道:「他應該是你師兄!」方玨如觸電似地一震,栗聲道:「晚輩的師兄?」「無憂仙子」淒聲道:「是的,他叫古天殘!」方玨又是一震,道:「他也姓古?」「無憂仙子」點頭道:「不錯,他姓古,而且是你師父的親骨肉。」方玨不由目瞪口張,這怪人會是師父的親骨肉?「無憂仙子」曾與師父有感情上的糾葛,而師父的元配妻子該是「巫山神女」,可是師姐袁佩玲卻又從母姓,不姓古,這三方面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怪人古天殘怒瞪著「無憂仙子」,似乎怪她不該抖出這樁秘密,看樣子,他除了說話不便之外,耳聰目明,一如常人。「無憂仙子」手撫古天殘的肩頭,柔聲道:「孩子,他是你父親唯一的傳人,這秘密不應瞞他,你父親死于他同門師弟裴震的惡毒陰謀,裴震已經人土,我們……再沒什麼記掛了。」古天殘「呱」地一聲怪叫,轉身飛縱而去。「無憂仙子」與方玨不約而同地追了下去。古天殘直奔廟側林中裴震埋骨之處,舉掌便朝墓頭劈去。方玨與「無憂仙子」齊齊驚叫出聲。「轟」然一聲,沙飛石舞,墳墓被掌風夷平。「無憂仙子」一把抓住古天殘的手道:「孩子,你……這是何苦?」方玨掃了被夷平的土堆一眼,望著古天殘道:「師兄,不管死者生前作了什麼孽,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叔,人死罪消,不能再翻屍動骨。」古天殘身軀激顫,目中汩汩流下淚來。「無憂仙子」暗聲道:「孩子,夠了,大事已了,我們回山去吧,我們……是不屬於這世界的,山林為伴,麋鹿為伍,才是我們的天地。」古天殘垂下了頭。方玨心頭似泥濘一片,他已經確定「無憂仙子」是師父生前的情人,古天殘是她所生的,師母「巫山神女」與師父反目,定是為了這件事。他想證實,但這種話問不出口。「無憂仙子」轉頭向方玨道:「我們該走了,慶倖古立人有你這麼一個傳人,盼你好自為之,勿墜『武林至尊』的威名。」方玨想說什麼,但喉頭像有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來。事實上,他又能說什麼呢?有什麼好說呢?「無憂仙子」拉著古天殘,蹣跚地離開。這未始不是一樁人間的悲劇。方玨木然成癡,等他回過意識,眼前已失去了「無憂仙子」和古天殘的影子,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說不出心頭是一股什麼滋味。回過身,只見被掃平的墓土中,露出一角石碑,不由大感驚奇,走近前去用腳掃去土塵,一行驚心怵目的大字映入眼簾,登時心頭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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