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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強訂佳期難移素志 驚傳噩耗已碎芳心(1)


  玉嬌龍被押解回府來了。密載著她和香姑的那輛車,半夜裡到達玉府後花園的後門,由鸞英親自帶著趙媽和兩個貼身丫頭來接進去的。一切都安排得異常縝密,府裡除了玉大人、鸞英、沈班頭、趙媽以及鸞英房裡的兩個貼身丫頭外,沒有一個人知道。

  沈班頭雖然親自出馬到了安國留村,而且也是這樁事的謀劃者和執行者,但他卻異常小心,決不肯讓自己在玉小姐和香姑面前露上半面。在密送回京的路上,沈班頭總是遠遠跟在馬車後面,相距至少保持五裡之遙,以致玉嬌龍雖然因自己的落入陷阱而切齒萬分,卻一直猜不出是何人設的圈套和做的手腳。一路上,她也曾仔細辨察車外偶爾傳來的細小談話聲,可傳進她耳裡的卻全是一些陌生的聲音。一路上,她只能任人擺佈,絲毫也動彈不得。玉嬌龍從小至今,一直養尊處優,即使在玉父面前也任性使氣,哪裡受過這等屈辱,她真是氣忿已極,好幾次把嘴唇都緊咬得流出血來。香姑平時愛笑愛鬧,這番卻顯得十分平靜。也不知她是由於年輕尚不知利害,還是由於習於順受,早把一切置之度外。她既沒感到驚惶,也沒有表示憤慨,只是在她完全清醒過來並已明白是怎的一回事情之後,掙扎著移過身來,緊緊偎在玉嬌龍身邊,帶著一種深深悔疚的心情對她說:「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托舅舅去買那坑人的『一口酥』。」

  當時。玉嬌龍正在想著別的,沒吭聲。

  停了停,香姑輕輕地歎了口氣,又說道:「回府後,你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我和你不同,我命苦,沒牽沒掛。」接著,玉嬌龍便感到有幾顆熱乎乎的淚水滾到她項上,玉嬌龍心裡結滿了的怨恨一下竟被香姑這充滿了真誠的愛衝開了。她的心裡又回升了陣陣暖意,漆黑的車轎裡似乎也閃起了亮光。玉嬌龍又恢復了她平時那種柔甜的聲音,輕輕在香姑耳邊說:「好妹妹,你的心真好!回去了,他們也奈何我不得。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今後無論是安樂還是患難,我和你都生死與共。」停了會,她又似乎是自言自語他說了句,「今後還會有患難,還要一起共的。」以後,一路上她倆就很少說話了,直至回到府裡。

  玉嬌龍由趙媽和兩個丫環攙扶著回到房裡,跟在後面的鸞英立即撲上前來,一把抱住玉嬌龍,叫了聲「妹妹」,便揪心掐肝地哭了起來。哭得是那樣悲痛,又那麼真誠,就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會動心,更不用說侍候在一旁的趙媽和兩個丫環了。她們開始在被一副粗索捆綁著的玉小姐面前,被嚇得臉色慘白,簡直不知所措。經鸞英這麼傷心的一哭,她們也由緊張變得傷感,都情不自禁地跟著哭了起來。火能熔鐵,柔能克剛,情總是能動人的。玉嬌龍剛回房時是一臉冰霜,橫眉冷對,心裡燃著一團怒火,胸中壓著一股怨氣,正待尋機發作,經鸞英這般傷心地一哭,觸動天倫至性,心也漸漸軟了下來,怒火慢慢熄滅了,怨氣也悄悄消散了,只默默地坐在床邊,低頭不語。

  鸞英哭得有如淚人一般,直到眼淚都流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給她解去身上和手上的繩索。邊解邊疼惜而又滿含內疚地說:「妹妹,這太委屈你了。」

  趙媽和兩個丫環,見已無事可做,各自知趣地退出房裡去了。

  玉嬌龍一聲不吭,只用手揉揉已略感麻木的手腕和兩臂。

  鸞英撫愛地用手理了理玉嬌龍那已顯得散亂的頭髮,哽咽著說:「妹妹,我本該親自去接你的,有我去;你就不會受這樣的苦了。可我卻一點也不知道啊!你要回來了的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玉嬌龍眼裡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冷冷地問道:「這是誰的主意?又是誰到留村去的?」

  鸞英含責帶勸地婉言道:「妹妹是個明理人,就不必計較這些了。不管怎麼說,這次冒犯了妹妹的,都是玉府的忠臣,都是為著咱們玉府好。」

  玉嬌龍聽嫂嫂說出「忠臣」二字,心裡不由一震,一種潛藏在心裡的羞愧之感,不覺悄悄浮泛上來。臉上頓時覺得熱乎乎的。

  本想發洩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又覺難以出唇,只好強咽下去。

  房裡暫時陷入一片沉寂之後,玉嬌龍突然問道:「那何招來可曾來過?」

  鸞英毫不掩飾他說:「來過。可他並未透出妹妹住在他家之事。」

  玉嬌龍緊緊追問道:「他和府裡哪些人敘談過來?」

  鸞英仍但然說道:「常大爺稟報進來,是我會見的他。」

  玉嬌龍凝思片刻,又問道:「管事肖沖呢?他可知道何招來來府之事?」

  鸞英笑了,笑得十分稱心,說道:「肖沖早就不在府裡了。」

  玉嬌龍困惑不解地張望著鸞英。鸞英輕輕慨歎一聲,才又說道:「這還不是為了妹妹,肖沖就在妹妹出走那天即被父親打發出府去了。」

  玉嬌龍。「我走與肖沖何關?」

  鸞英:「妹妹出走雖與肖沖無關,但為妹妹和我府著想,也不能不防患於未然。父親是個英明人,肖沖心性險猾,對我府懷著二心,他老人家已有所覺察。上次為了那個賣藝老頭在狀元墳被人殺死之事,弄得來風風雨雨;後來為高師娘的失蹤,又引起流言暗播,父親認定都與肖沖有關。只是不知他為何對我府那般怨恨。妹妹出走後,父親慮他探知後又生出蜚語,有損妹妹和我府聲譽,便於當天斷然將他打發出府去了。」

  玉嬌龍靜靜地聽著,心頭攪起思緒萬千。一年多來在暗中發生的一件又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以及因此而布下的陰雲,卷起的駭浪,致為宵小所乘,累及老父優心,都由自己招惹而來,這怨誰呢?玉嬌龍不願再想下去了,打住煩思,漠然問道:「你們既然這般將我弄回府來,又將如何處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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