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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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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姬也是喜歡赤足的。 仇半藏在長堤上喝酒,但喝的不算太多。他對妲娃說:「今夜,我很想大醉,但不能。」 妲娃望向穹蒼。天上,繁星點點,一輪明月映照在大海上,泛起迷人的銀光。要是在此時此地大醉一場,也未嘗不是寫意的事。 妲娃忽然轉過臉,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明教中人,只會跟朝廷和黑木堂作對,魚餌之死,當中是否有點誤會?」 仇半藏沒有回答,忽然從長堤上抬起一塊小石子,輕輕一彈,筆直射向小海象的屁股。 小海象「哇」的一聲大叫,但她只是望了師父一眼,伸出一大半的舌頭立刻縮回,然後火速滾回船上睡覺。 長堤上,只剩下二人。 仇半藏這才冷冷一笑,道:「魚餌之死,大有蹺蹊。」 姐娃道:「你也認為我的想法是正確的?」 仇半藏道:「我已查過了,魚餌並沒有發臭。」 「沒有發臭?什麼意思?」妲娃目中露出奇怪的表情,「人都死了,屍首是否發臭又有什麼關係?」 仇半藏額上青筋忽然一根一根凸起,道:「本灘規矩,要是屍體沒有發臭,最少應該用本灘獨有的藥物把屍體擺放三晝三夜,然後才能用白布把它包裹,繼而送出大海海葬。」 這是海嘯灘的規矩。 規矩是人訂下來的,在海嘯灘,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規矩,都是由這灘頭的王者所制訂。 妲娃漸漸明白過來,但也有些事情,是她想不通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道:「為什麼要把屍首擺放三天,才能送出大海海葬?」 仇半藏冷冷道:「有些屍首,當它在擺放三天之後,也許會告訴活著的人某種秘密。」 「例如呢?」 「兩年前,本灘兩位武士,為了女人爭風喝醋,決定在這條長堤上決一死戰。」 「你允許武士為了女人而決戰嗎?」 仇半藏點點頭:「當然允許!這是海嘯灘,也是生命灘,更同時是死亡灘。在這灘頭上活著的每一個人,隨時隨地都可以享受生命帶來最大的歡樂,但也必須隨時隨地面對死神的降臨。 「只有在死亡邊緣不斷提高警惕甚至是不斷掙扎求存的武土,才是戰場上最可怕的戰鬥者。 「在我的律倒下,只要雙方同意簽下生死狀,別說是為了一個女人,便是為了一顆花生、一條頭髮,都可以在公平的情況下一決高下,以至是拼個你死我活,絕不留情。」 妲娃抿著嘴,本來想說:「要是我想跟你決鬥又怎樣?」但到了最後,還是把這句不太有趣的說話吞回肚子裡。 只聽仇半藏緩緩地接道:「兩年前的決鬥,就在你我站著的這個地方展開。由於兩人功力悉敵,雙方苦戰了整個時辰,仍然不分勝負,最後,由我親自下今,宣告決鬥正式結束,而且兩人以後無論為了任何糾紛,都絕不容許再一次展開決鬥。」 這又是海嘯灘的另一條規矩。 ——凡是決鬥者,要是在一個時辰之內不分勝負,海嘯灘王者有權下令腰斬比鬥,更有權下令雙方以後再也不得展開任何形式之格鬥。 這一條規矩的用意,倒也不難明白。要是二人功力悉敵,在兇險萬分的比拼歷時整個時辰,依舊不分勝敗,那便足以證明,雙方都是極出色的武者。 既然都是極出色的武者,王者是愛材的,他就有責任保護這兩名武者的尊嚴和生命。 ——由王者親自下令腰斬比鬥,對武者來說並不是恥辱,而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妲娃雖然江湖經驗絕不豐富,但對於這一點,她還是一下子便能體會過來。 仇半藏慢慢接道:「決鬥已被中止,二人身上都有傷痕,有些刀傷,深入骨骼,但誰也沒有哼出一聲。 「但在當晚,其中一人傷勢惡化,發燒顫抖,未及光亮,已然畢命。 「要是在那時候,用白布把他包裹送出大海,事情以後的發展,便會完全不同。」說到這裡,長長地歎了口氣。 姐娃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在屍體被擺放三天之後,必然出現了某些可怕的變化。但她不作聲,那是因為沒有必要在這時候扮演楊修的腳色。 楊修若不是太聰明,凡事急於表現出自己的智慧,也不會給曹操殺掉。當然,妲娃絕不認為憂半藏會是另一個曹操。 「三天之後,毛蟲在屍體身邊撐開了他的毛蟲雨傘。」仇半藏的聲音,忽然變得像是哭泣。 但他並不是哭泣。 也正因為他並不是哭泣,所以,他這種聽來像是哭泣的聲音,更是令人有著說不出蒼涼淒清的感覺。 他道:「毛蟲什麼話也沒有說,但他也不必說些什麼,本灘的祭醫。已查出了這名武士真正的死亡原因。」 「祭醫?」妲娃忍不住插口問:「那個醫字的意思,我是懂的,但那祭字又是什麼意思?」 仇半藏道:「是海底深陷處。」 妲娃沉默半晌,道:「當時,祭醫怎樣說?」 仇半藏道:「那個死去的武士,並不是因為傷勢惡化致死,而是中了毒。而且,那是一種不容易察覺的毒藥,要是在死後一兩天把屍體海葬,就連祭醫也沒法子查驗出來。」 妲娃動容道:「是另一個武士的兵刃上有毒?」 仇半藏道:「不錯。但這武士知道情敵因為自己的兵刃淬了毒藥而死之後,立刻剖腹自盡,遺書只有三個字。」 「是怎樣的三個字?」 「我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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