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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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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破天連連點頭稱是。 任小琳默然良久,眼神遙注在遠方。她要開始敘述一個壯麗,淒迷的故事…… 「在十六年前的一個晚上,那一夜,暴雨狂雷,天氣極惡劣……」 神武宮的任大小姐,緩緩地開始了她的敘述。 第六章 天地逍遙遊治處 十六年前那一夜,電光亂閃,暴雨仿似蒼天崩漬坍塌,傾盆而下。 峨嵋山,素有「峨嵋天下秀」美譽,但在這天象異變之夜,也同樣化作鬼域一般可怖。 兩個少女,披著蓑衣,在山道險峻的斜坡間,艱苦地走動著。這二人,都是峨嵋派女弟子,年紀略大半歲的,是大師姊紀績萍,年幼一點的,是師妹戚雪珍。 這對同門姊妹都是峨嵋派掌門苦月師太座下弟子。 苦月師太,在八大門派掌教之中,以這位老尼對門下弟子的管教,最是鬆懈。她性情隨和,從不喜歡強人所難,對外人如是,對門丁弟子亦複如是。 在這一天下午,紀峽萍悄悄帶了配劍下山,原來是約了山下一名道姑比劍。戚雪珍知道了,也嚷著要跟隨師姊下山。紀綺萍拗不過師妹,只好聯換下山,跟那名道姑一決高下。 其時,二人年紀都在十七八歲之間,紀約萍跟那名道姑,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由小事引起的無聊之爭,雖然相約在山下比劍,也絕不會是拼命的生死決戰。 紀騎萍的劍法,原本不在那名道姑之下。但她心高氣傲,瞧不起對手,一上來便大言炎炎,讓那道姑先攻三招。 也就是這三招的相讓,道姑一上來便占了先機。紀綺萍傾盡全力,始終未能把道姑反壓下去,結果,紀綺萍吃了敗仗,左肩給道姑的長劍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雖然並不致命,卻也血流如注,狼狽萬分。 私鬥結束後,道姑趾高氣揚地這標而去。紀綺萍雖然不忿,卻也無可奈何。 姊妹二人只好悻悻然回山。但這時天色已黑,厚厚的烏雲一塊又一塊浮在頭頂上,終於一聲霹靂,電光大作,下起雨來。 戚雪珍向一戶相熟人家借取了兩件蓑衣,各自披上一件,冒著狂風暴雨登山。 走至半山亭,紀綺萍肩上傷口疼得厲害,要坐在亭內喘息。戚雪珍眼見雨勢越來越大,不禁有點擔憂,便對師姊說道:「大雨中山道難行,說不定更有山泥傾陷,很是危險,倒不如向附近丁大媽的屋子借宿一育,明晨再行回去。」紀綺萍傷疲之下,點頭表示贊同。 二人稍事歇息,不再向上攀登,改向半山右邊摸索,不消多久,找到了丁大媽的房舍,見廳院內燈火通明,匆匆趕了過去。 戚雪珍走在前頭,忽然左足尖踢中了一件物事,登時絆倒,半邊身子掉落泥漿之上。 她雪雪呼疼,脾氣發作,又一腳踢向那件物事。 那件物事給她狠狠的踢了一腳,忽然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又有一個人在說道:「踢得好!踢呀!為什麼不踢了!」 戚雪珍固然大大吃了一驚,紀績萍也是給嚇得魂不附體,師姊妹二人退至一株大樹下,相擁駭然。 想不到威雪珍原來跟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人原本蟋伏在地上,給她又絆又踢,反而危顫顫地站了起來。 只見這人一身白衣,大半邊身子卻染滿鮮血,雖然雨水也浸濕全身,但流出來的血太多,一時間並未把血漬沖洗得乾乾淨淨。 戚雪珍首先叫道:「你是什麼人?」 這人道:「我是天下第一大惡人,人人得而誅之!」 他這樣一說,戚雪珍反倒笑了起來:「真是具美!你若有資格成為天下第一惡人,也不會像是死狗般躺在路上。」 白衣人用力搖頭:「不!你說錯了,我是惡人中的惡人,是天下間最可惡的大禍胳!就連親生娘親,也要把我一刀殺掉。」 戚雪珍不肯相信:「胡說,世上焉有做娘親的要毒殺自己的兒子,你少胡說八道。」 白衣人卻蹲了下來,抱頭痛哭。戚雪珍初時罵他裝神弄鬼,但隔了好一會,聽見他的聲音越哭越是悲切,到後來更是頓足糙胸,大蓬血水自胸口間直噴出來,方始相信這人絕非作偽。 戚雪珍心中一軟,歉疚之意陡生。她靠了過去,低聲說道:「很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聲音不大,偏偏適逢雷聲大作,白衣人連半個字都聽不見,仍在慘痛號哭。 這時,紀綺萍已走入丁大媽屋子裡。 只見廳院中一人倒臥在血泊裡,一雙眼睛似已僵硬,但卻還有氣息,這人正是久居於峨嵋半山的了大媽。 丁大媽本是個性子隨和,一如當今峨嵋掌門苦月師太般的人。但這時候,她的眼神忽然在僵硬中變得極是凶厲,嗓子也叫得嘶啞恐怖駭人。她叫喊的是:「你做了魔教教主,我再也不是你的娘親,我要再給你一百刀,一千刀,為天下蒼生除害!」手裡果然緊緊抓住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刀鋒上樑滿了血漬。 過了片刻,丁大媽又道:「我要殺了你之後自殺!你該死!我也不要活下去!你吃一刀!我也吃一刀!咱們母子一起到豐都城吧!」紀綺萍聽到這裡,為之心膽俱裂。 不久,丁大媽就咽了氣,戚雪珍也扶著白衣人,腳步蹣跚地走了過來。 紀綺萍忽然拔出長劍,一言不發便刺向白衣人的咽喉。戚雪珍大吃一驚,護著白衣人,把他遠遠推開之後,也橫劍向著師姊,道:「師姊,你瘋了嗎?這人已飽受重創,你怎能在這時候乘人之危?」 紀綺萍厲聲道:「難道你沒聽見他的身份嗎?他是魔教教主,是峨嵋,武當、少林、以至是整個正道盟逾萬高手的頭號大敵,我要殺他,又有什麼不對了?」 成雪珍拼命搖頭,道:「我不管他是誰,這人已身受重傷,要是我們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又與江湖歹類何異?」 紀綺萍怒道:「胡說!快滾開!」 戚雪珍道:「不!這裡是峨嵋山,你若在這裡胡亂殺人,對峨嵋派的聲譽定然大有損害,我決不能讓你鑄成大錯。」 紀綺萍更怒,一招「蕭蕭落木」,在暴雨之下刺向師妹的胸膛。 戚雪珍急急應對,當的一聲,雙劍相交,紀統萍向後退了一步。 但她決意要殺白衣人,腕勁一凝,刷刷刷一連三劍,這一次再也不是刺向師妹,而是刺向白衣人咽喉要害。先前兩劍,沒有刺中,但到了第三劍直刺出去之際,白衣人竟不回避,更把身體向前撲出,以咽喉迎向紀綺萍的劍尖,這一著,無疑是自尋死路。眼看他立時便要死在紀綺萍劍下,在這千鈞一髮間,威雪珍竟以左掌直揮搶在前頭,為白衣人擋住這致命的一劍! 這一劍,直把戚雪珍的左掌掌心貫穿,但也在這刹那間,白衣人突然一掌擊在紀綺萍的額角上。 白衣人這一掌,全然是為了戚雪珍而發。 紀絝萍中了白衣人一掌,羞憤交集,倏地一劍割向咽喉,戚雪珍急急搶救,已是返魂無術。 在這雷雨之夜,紀綺萍再也回不了峨嵋師門。戚雪珍放聲大哭,哭了大半天,回頭再看內衣人,只見這人倒臥在血泊中,全身僵硬不動。 戚雪珍費盡力氣,把白衣人扶持到房舍中,把身上僅有的金創藥,全都敷在他的傷口。 胡亂地搞了兩三個時辰,知道白衣人仍然活著,但想起師姊再也活不過來,又再放聲大哭。 哭至筋疲力竭,依偎在一個人的胸膛上。她可不知道,她依偎著的,正是那個傷勢極是嚴重的白衣人。 朦朦朧朧之中,她在白衣人懷中沉沉地睡著了覺。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忽然感到眼前一亮,勉力睜開眼睛,原來已是旭日東昇,一場可怕的雷雨也已停下。 但也在這時候,她聽見了一把尖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雪珍,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為了一個淫賊,殺了丁大媽,更殺了大師姊!」 回頭一望,最少有十把寒光四射的長劍,把自己和白衣人重重包圍。 這十余人,全是峨嵋派高手,為首的是苦星師太,是峨嵋掌門苦月的師妹,性子暴烈胸襟狹窄,對紀綺萍,戚雪珍素來視如眼中釘、背上刺。 戚雪珍急急分辯,但她才開口,已驀然發覺自己一直和那個白衣人緊靠在一起。再看者眼前形勢,知道自己就算怎樣分辨,也是白費唇舌的。 在這危急關頭,除了師父苦月親臨之外,再也沒有人能救得了自己。可是,跟隨著苦星一起到這裡的女弟子,已有人忍不住說道:「雪珍師妹快走,你師叔已把掌門殺了!」這名女弟子冒死說出峨嵋派近百年來最可怕的醜聞,苦星豈肯將她輕輕放過?一劍回刺,刺入她的眉心,當場慘死。 戚雪珍這一驚非同小可,震怒地喝問:「師叔,你真的下了毒手?」 苦星師太冷冷道:「你師父勾結魔教中人,證據確鑿,就算我不殺她,她也絕對逃不過正道盟的刑部裁決。」 威雪珍聽了,眶毗欲裂挺劍頑抗。但她還沒發出第一招,長劍已給白衣人奪走。 只聽見白衣人道:「昨晚全憑你救了我的性命,到了今日,你要我怎樣,我便怎樣。」 戚雪珍咬了咬牙,道:「這女尼是我師叔,但她殺了我的師父,你……說說應該怎樣?」 白衣人道:「只要你高興,我可以把她殺了,也可以把她的一身武功完全廢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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