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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第七十章 寶劍贈女

  楚瀚攜帶著大批寶物坐船離開鳳凰島,並不回去溫州磐石衛,卻讓葛領幫駕船直往北行,到了長江口,依約付了葛領幫一大筆錢,葛領幫歡天喜地地去了。楚瀚立即轉雇河船,將一塊塊封在花崗石中的寶物轉到河船之上,沿江西行。

  他知道胡月夜和上官無嫣很快便會得知寶物被自己取走,定會急怒交加,立即便會趕來追回,須得儘快將寶物隱藏起來。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他們的巢穴,而他自己的居所明明白白就在京城之中,再容易找到不過,若是將寶物藏在磚塔胡同地底的密室,想來很快就會被對方闖入尋得。

  於是他決定將眾寶分散而藏,一路駕船往西而行,將沉重大件、隱藏在「花崗石」中的寶物藏于南京行宮之中,又沿途贈送給各寺院道觀、世家庭園;書畫則藏在各寺院的藏經閣、世家藏書樓等地,一路來到武漢,才將寶物散盡,身上只帶了幾件輕便的寶物如冰雪雙刃和幾卷拓本及書畫真跡,回返京城。

  他感到一陣輕鬆,這日他在大道上騎馬北行,但見迎面一騎飛馳而來,馬上乘客粗豪健壯,英氣勃勃。楚瀚仔細一瞧,認出來者竟然便是虎俠。他心中大喜,連忙上前招呼。

  王鳳祥見到他,自也甚是歡喜,兩人來到客店中飲酒敘舊,談起近況。原來那年楚瀚領王鳳祥和雪豔上廬山找著了神醫揚鐘山,揚鐘山告知儀兒先天不足,需花上數年的時間,方能改善儀兒的體質,希望儀兒能留下來醫治。王鳳祥和雪豔商議之下,知道這是儀兒活下去的唯一機會,便將儀兒託付給了他。他們又在廬山盤桓了一段時日,才向揚鐘山拜謝告辭,相偕離去。這時雪豔又懷了身孕,兩人同去西北偏僻之處,生下了第二個女兒,取名胡兒。這女兒如今剛滿一歲,跟著雪豔留在西北,虎俠孤身回往中原,剛好在道上撞見了楚瀚。

  當晚王鳳祥和楚瀚飲酒傾談。王鳳祥問起楚瀚的近況,楚瀚這幾年依附汪直,掌管西廠,作了不知多少傷天害理的惡事,羅織了多少人神共憤的冤獄,一時也說之不清。他長歎一聲,說道:「我身處京城,往往身不由己。近年來虧心事作了不少,還求王大俠不要怪責鄙視我才好。」

  王鳳祥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有多麼嚴重,只道他仍在從事打探消息、偷竊寶物的勾當,拍著他的肩頭笑道:「你出身三家村,只學得這一技之長,還能用在什麼別的地方?小兄弟,只要你不害人殺人,便算得是正正當當的了。」

  楚瀚苦笑著,也不知能說什麼。忽然想起剛剛從鳳凰島藏寶窟中取得的寶物,心中一動,當即從背後包袱中取出那對冰雪雙刃,說道:「王大俠,我最近取得了一件寶物,想轉贈給大俠。」

  王鳳祥一呆,雙眼盯著那兩柄寶劍,伸手接過了其中一柄,拔劍出鞘,雙手平持,凝視著筆直的劍刃,臉上露出驚豔之色,問道:「這是……這是『冰雪雙刃』?」楚瀚點頭道:「正是。」

  王鳳祥反復觀察良久,才呼出一口氣,說道:「好劍!我早聽人說過,這對兵刃乃是九天玄女的兵器,不是世間所有。今日我親眼見到它們,才知所言不虛!楚兄弟,這對寶刃,你當真要送給我?」

  楚瀚道:「晚輩感激王大俠知遇之恩,傳授武藝之德,這不過是略盡晚輩的一點心意罷了。再說,我自己不會使劍,留著毫無用處。寶劍原該贈予英雄才是。」

  王鳳祥沉吟道:「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是女子使用之劍,我並不能用。」楚瀚道:「不如轉送給雪豔女俠,或是令千金。」王鳳祥眼睛一亮,說道:「好主意!小女胡兒剛滿一歲,等她大些了,我便將這對劍送給她吧。」

  楚瀚想起體弱多病的儀兒,問道:「儀兒身子如何?」

  虎俠歎了口氣,說道:「虧得鐘山十分疼愛她,將她當成自己親生女一般照顧。如今一條小命是保住了,但能否平安長大還是未知之數。」

  楚瀚不禁噓歎,又問道:「二小姐身體卻是無恙?」虎俠道:「天幸她出生後便健壯活潑,並無病狀。她現今跟著母親住在西北雪族,過得幾年,等她大些了,我將這對寶刃送給了她,她想必會十分歡喜。」

  楚瀚笑道:「二小姐跟在母親身邊,得到她的真傳,日後想必武功絕佳,這對寶刃可更要讓她如虎添翼了。」王鳳祥聽了,哈哈大笑,說道:「說得好!我先代小女向你道謝啦。」兩人又聊了一陣,才各自就寢。

  次日,楚瀚便與王鳳祥作別。他望著虎俠漸漸離去的背景,心底深處隱隱能體會虎俠一代英雄的寂寞,和他擇善固執的孤獨。蒼莽天下,沒有人有他這樣的氣度,也沒有人能創出虎蹤劍法如此特異出奇的劍法。他選擇的伴侶雪豔更是一位出類拔萃的女中英豪,只可歎兩人雖性情相投,卻不能長久並肩同行,終究得天涯海角,分隔兩地。

  楚瀚卻不知道,直到百年之後,世人仍未忘記「虎俠」這個名號,他仍是為人津津樂道的豪傑;而雪豔這位特立獨行的奇女子,多年後也仍讓人擊節談論不已。今日豪傑得遇紅顏,兩人極為平凡地生養了一對女兒;誰又能預知那個剛滿一歲的小女娃胡兒,未來竟紅顏薄命,命運坎坷;她的女兒燕龍又將成為充滿傳奇的一代俠女?楚瀚今日贈給虎俠的這對冰雪雙刃,日後更成為一代女俠燕龍趁手的隨身兵器。

  ***

  卻說楚瀚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找尋並取走胡月夜和上官無嫣的藏寶窟,回到京城時,已是冬季。他詢問京中各事,知道沒有異動,這才放下心。

  他晚間回到磚塔胡同,見到百里緞仍未睡下,坐在東邊廂房的炕上等他。他將從鳳凰山取得的一柄鋒利匕首「冰月」送給了百里緞,作為防身之用,百里緞淡淡一笑,道謝收下了。

  楚瀚感到她若有心事,問道:「我不在的時日,一切都好麼?」

  百里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神色頗為沮喪,說道:「我數次潛入皇宮,想找出那萬蟲囉心蠱的所在,但都沒能尋到。」

  楚瀚握住她殘廢的左手,柔聲道:「你不必勉強自己。這些事情,由我去作便是。」

  百里緞搖搖頭,改變話題,問道:「你去尹大哥的婚禮,怎地一去這麼久?」

  楚瀚想起尹獨行的新娘便是自己少年時的伴侶紅倌,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難言的失落,不由得更加珍惜眼前這個知心的伴侶。他擁著百里緞,將紅倌的事情,以及在嚴州府巧遇胡月夜和上官無嫣、發現胡月夜便是殺害舅舅的兇手、探查他們的巢穴並偷出藏寶窟中所有寶物的前後說了。

  百里緞聽完了,皺起眉頭,說道:「你為何沒將胡月夜和上官無嫣殺了?」

  楚瀚靜了一陣,才歎道:「我要殺死他們,原是易如反掌,但那並非三家村的作風。三家村相信偷竊貴在不為人知,切忌殺人傷人。我取走他們一生汲汲營營收集珍藏的寶物,對他們來說,已是最沉重的打擊。」

  百里緞凝望著楚瀚的臉,歎了口氣,說道:「很久以前,我就發現你是個心地太過善良的傻子。當初在靛海中決定救你,就是因為你的傻勁和善心。我能明白你為何饒了他們的性命,但是你留下這兩個禍患,日後必會給你帶來莫大的麻煩。」

  楚瀚沒有回答。百里緞知道他聽不進去,仍道:「柳家的那傢伙也是一般。他在京城多次找你麻煩,是個十分棘手的對頭。你早該將他除去,卻總顧念他是三家村中人,始終沒有對他下手。還有上官家的那對祖孫,他們對你有害無利,你根本就不該出手幫助他們。若是我,上官家那小的讓他被斬首就是,老的就讓她流落街頭繼續作她的老乞婆。你卻又救人,又給錢,你道他們真會感念你的恩情麼?」

  楚瀚聽了,不禁長歎一聲,說道:「舅舅臨走之前,曾讓我盡力保護胡家,盡力保護三家村。如今三家村已毀,我便想保護,也無從保護起了。三家村唯一剩下的,也不過就是這幾個人了,我又怎能對他們狠下心腸呢?」

  百里緞輕歎一聲,知道跟他爭辯也是無用,靜了一陣,才道:「孩子都好,你去看看他一下吧。」

  楚瀚點點頭,從暗道來到右首的院子。自從他將碧心和楚越從胡鶯處接回來後,二人便一直住在這隔壁院子的主屋之中。楚瀚來到主屋,見到碧心正坐在燈下替嬰兒縫製小虎頭帽,見他進來,十分驚喜,對著小床說道:「小寶貝,爹爹來看你啦!」

  楚瀚來到床旁,見到孩子睡得正熟,便沒有吵醒他,只坐在小床旁望了他一陣。此時楚越已有一歲,生得黑黑瘦瘦,濃眉大眼,楚瀚心想:「這孩子容貌可是像足了我。只盼他的命運比我好上許多!」心頭一時鬱結,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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