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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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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師瞪眼道:「為什麼不能?她身為巫王,愛讓誰入贅,愛有多少男寵,又有誰管得了她?」楚瀚嗯了一聲,心想:「那也說得是。」 大祭師歎了口氣,又道:「說到最後,犧牲蛇王的兒子,事情不大,蛇王還有另外兩個兒子可以繼承蛇王之位。但巫王若真要惱了,對蛇族放蠱,那可是毀宗滅族的事兒。我深知苗蠱的恐怖,才率領蛇族手下追趕你這小子,一心想儘快奪回那木盒,好讓巫王息怒。」 楚瀚聽到這裡,才恍然明白,忍不住搖頭道:「我全然不知……不知你們不是要殺我報仇,而是要奪回我手中的木盒。我當時要是知道,老早便將木盒還了給你們,也不必穿越靛海,老遠逃到大越國去了。」 大祭師瞪著他道:「是啊,你現在可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吧!不但浪費了自己的時光,更浪費了我們這許多人的精神氣力!真是蠢蛋一個,無可救藥!」 他喃喃罵了一陣,臉色又轉為好奇,問道:「小子,你倒說說,怎地你懷藏這盒子這麼久,都未曾打開?」 楚瀚回想起來,他當時取得木盒之後,轉眼便中了蛇族毒箭,神智昏沉,或許因此未曾受到木盒的誘惑;之後他在瑤族洞屋中養傷時,雖曾一度想打開木盒,但靠著血翠杉散發出的香味,令他保持清醒,才壓抑住了打開木盒的衝動。之後他將木盒藏在洞屋深處,大約距離較遠,木盒對他便不再產生誘惑,他也完全忘了這回事。他道:「我也不知道?可能這蠱對蠢蛋不生效用吧?」大祭師哈哈大笑,說道:「這也大有可能。」 楚瀚心中確實認為自己十分愚蠢;誰料得到這小小木盒中竟藏了如此恐怖的蠱毒,自己慣於取物,隨手取走,竟引起了苗族的憤怒,造成了蛇族的恐慌,更讓自己和百里緞在叢林中竄逃數月,出生入死,幾乎喪命?他滿心惱悔,但也於事無補,只能說道:「大祭師,這都是我的錯。我定會盡力替你找回那木盒,還給蛇族。」 大祭師點點頭,說道:「這原也由不得你選擇。你找不到,便是死路一條。」忽然臉色一沉,說道:「我們蛇族命懸一線,早已沒了退路。你若膽敢逃走,那我便率領族人和這幾萬條毒蛇殺進你瑤族村落去,男女老少,一個不留,全數殺光。你聽清楚了麼?」 楚瀚背脊一涼,知道他說到作到,自己是瑤族人這回事,他們想必已然知道,此時用全村村民的性命威脅自己,他自不敢輕易逃脫。 §第四十三章 不翼而飛 卻說大祭師押著楚瀚,率領眾蛇族族人上路。楚瀚見蛇族追出來的有三十多人,其中十多名都頭戴青冠,楚瀚看出他們都是經驗老到的祭師,專事驅趕蛇群。眾人都面黃肌瘦,神色疲憊,面露病容,想來從廣西一路追來大越,都吃了不少苦頭。楚瀚心中不禁對這些人感到有些歉疚,自己始終將他們當成恐怖的敵人,從沒想過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 大祭命人解了楚瀚雙腿的綁縛,但仍將他的雙手牢牢綁在身前,繩的另一頭便系在大祭師的腰間。楚瀚跟在大祭師的身後行走,但見大祭師飼養的兩條青菱花毒蛇不時攀上主人的肩頭,沿著麻繩爬到自己手前,想要爬上他的手臂,卻似乎有些猶疑,不敢太接近他的肌膚。 楚瀚每見到那兩條蛇吐著蛇信盯著自己,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便覺不寒而慄,暗暗祈禱牠們不會下定決心,終於爬上自己的雙手,咬上自己的手臂。幸好那兩條蛇似乎怕了他身上的什麼事物,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在叢林中行走十分單調無聊,楚瀚便與那兩條青菱花互望互瞪,消磨時間。 他此番走回頭路,可比來時輕鬆多了。蛇族中人世代居於靛海,穿梭于叢林之間自是輕車熟路,毫不費勁。楚瀚跟著他們,既不會迷路,又不必為尋找水源或覓食發愁,蛇族眾人雖將他當人犯看待,但也沒虧待了他,吃的喝的都沒少了,實比當時他和百里緞二人在林中蒙頭亂闖要安全舒適得多。 楚瀚心中不斷盤算,當如何騙得他們在某處等候,自己好獨自潛入瑤族,取回木盒?他要這事物無用,一心只想早早歸還,趕緊脫身。他偶爾會想起百里緞,心想她先走一步,躲過了這場麻煩,實在十分幸運,對她甚感羡慕嫉妒。但每想起她,心頭也不禁感到一陣思念傷感。 如此走了數月,楚瀚觀看地形,估量應該已地近瑤族。有一夜他趁蛇族眾人睡著之後,便使動縮骨功,掙脫綁縛雙手的繩索,偷偷離開,在叢林中夜行百里,摸黑回到了瑤族的村落。 他在村口觀望一陣,見整村的人都已安睡,便回到自己住過的洞屋,停在洞外傾聽,只聞屋中傳來沉緩的鼾聲,應是曾經照顧過自己的老婦睡在洞中。他躡手躡腳地進入洞門,潛入深處,在黑暗中摸索,找到當時隱藏木盒的凹陷,伸手去探,豈知裡面竟空無一物。楚瀚一呆,暗想:「大約是我記錯了方位。」又往深處走去,伸手摸索,但山壁上再也沒有同樣的凹陷。他來回走了三次,將山壁高高低低都摸了個遍,確實沒有,內心一沉,知道那木盒子確實已不在此處了。 他心中又憂又急:「這洞屋不過是我暫借居住之處,離開後老婆婆自然清理過,或許早將盒子取走了。不知族中有沒有人受誘中蠱?我竟將這麼危險的事物隨手留在此地,若害到了族人,那可怎麼是好?」想到此處,不禁全身冷汗。 他聽那老婦呼吸平穩,不似中了蠱的模樣,便打算等到天明再向人詢問。但他坐立難安,無法等到天明,便悄悄來到好友多達的洞屋外,推門而入,見到將熄的火光旁,多達正與一個少女相擁而眠。楚瀚有些尷尬,但事態嚴重,也不得不便宜行事,蹲在多達身邊,低喚道:「多達,多達!」 多達驚醒過來,含糊問道:「誰?」楚瀚低聲道:「是我,楚瀚。」 多達松了口氣,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神色又驚又喜,說道:「楚瀚?你回來了?」 此時多達懷中的少女也醒了,拉過羊皮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楚瀚認出她正是族中美女納蘭,曾多次邀請自己去她洞屋過夜,被自己拒絕後,惱羞成怒,之後每回見到他都給白眼瞧。楚瀚忍不住笑道:「多達,你可是豔福不淺啊!」 納蘭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老不回來,才輪到這小子豔福不淺!」說完轉過身去又睡下了。 楚瀚和多達都頗為尷尬。楚瀚道:「多達,我有要緊事跟你說。」多達道:「我們出去說話。」匆忙穿上衣褲,跟著楚瀚出了洞屋。兩人走到山林中無人處,多達問道:「你怎麼回來了?」楚瀚道:「這等會再說。我離開後,族中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多達搔了搔頭,說道:「那夜我們祭祀盤王,忽然聽人大喊蛇族來襲,亂了一陣。過後我們見到蛇族從村子邊上過去,並未入村,之後也沒有再出現。」 楚瀚點了點頭,知道當時大祭師他們忙著追尋自己,並未在瑤族停留。他問道:「之後呢?你祖母有沒有……有沒有怎樣?」 多達搖頭道:「我祖母很好啊。你走後,她就搬回你當時休養的洞屋裡住著。」楚瀚心想:「或許老人家中了蠱,情況並不明顯?」又問:「其它人呢?」多達側頭想了想,說道:「都沒事啊。」楚瀚問道:「有沒有人得了怪病,全身疼痛,而且好像……好像突然變老了?」 多達笑了起來,說道:「人都會老的,但怎會突然變老?世間哪有這樣的病?」楚瀚松了一口氣,暗暗慶倖這蠱未曾在族中造成傷害。 多達問道:「大家都很奇怪,你究竟去了哪兒?」 楚瀚道:「我來到瑤族村莊之前,便與蛇族結了怨。他們不斷追蹤我,我只好穿越靛海,一路逃去了大越國。」 多達睜大眼睛,連忙追問細節。楚瀚簡略說了一些,最後道:「請你跟族長說,若是見到一個老舊的圓形木盒子,千萬別打開,那裡面藏有非常危險的苗蠱。若是找到了,趕緊收在山洞深處,誰也別靠近,並且立即通知蛇族,讓他們來取走。知道麼?」 多達點了點頭,楚瀚仍不放心,眼見天色將明,又奔回洞屋,見老婦已經醒來,便向她詢問有無見到木盒。老婦側頭想了想,搖了搖頭;她跟著楚瀚在洞屋中轉了一圈,望向楚瀚指出的凹陷處,搖頭道:「我幾日前才將洞屋清過一遍,這個凹陷處也清過了,沒見到什麼木盒。」 楚瀚滿腹疑問,難道是自己傷重時記憶模糊,記錯了藏放木盒的地點?如果不是,那木盒又是被誰取走了? 他想不出個頭緒,便向老婦和多達告別,匆匆離開了瑤族村落。他站在村口,心中好生難以委決,「我是該往南去尋找大祭師,告訴他實話,或是就此逃逸?」隨即知道自己別無選擇,「我若逃走,大祭師發起瘋來,定會來血洗瑤族村落。我必得回去。」他一咬牙,提氣急奔,穿越叢林,不到一個時辰,便回到了蛇族人落腳之處。 這時蛇族已發現他失蹤,大祭師怒發如狂,正準備發動蛇軍去攻打瑤族村落,不意他竟自己回來了。楚瀚快步來到大祭師面前,說道:「大祭師,我回來啦。」 大祭師怒氣未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瞪著他喝道:「你逃去那兒了?」楚瀚道:「我去找木盒了。」大祭師松了口氣,伸出手來,說道:「我也猜想你是去找木盒子了。快拿出來!」 楚瀚頹然搖頭,說道:「不見了,找不到了。」 大祭師臉色一變,喝道:「當真?」楚瀚點了點頭。 大祭師一張醜臉扭曲抽動,心中不知是憤怒多些,還是恐懼多些。他瞪著楚瀚,懷疑地道:「你既逃走了,東西找不到,又回來作什麼?」楚瀚道:「我對你不住。當初是我取走了盒子,也答應替你找回。但我確實找不到了。你要怎麼處置我都行,是我罪有應得,只請你別去侵犯瑤族村落。」 大祭師嘿了一聲,說道:「看不出你對族人還挺有道義的。」他擠眉弄眼,扭鼻抿嘴,思索了老半天,才唉聲歎氣地道:「事已至此,去攻打瑤族也沒什麼意思。好吧,我也只能將你交給苗族巫王了,即使這麼作,也不知能不能換回蛇王的兒子?」 楚激聽他口氣沉重,感到背心一涼,聽來這苗族巫王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物。但一人作事一人當,他既已決定承擔後果,那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見這苗族巫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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