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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楚瀚畢竟是乞丐出身,酒醉飯飽之下,一切心滿意足,說道:「且不管這麼多了,他們顯然並不想要我們的命,趕明兒我直接去問黎灝便是。」

  百里緞道:「他若不准我們離開,一定要我們跟著他去,卻又如何?」楚瀚道:「去就去吧,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們隨時想要離開,誰也攔不住我們。」

  百里緞皺眉道:「陌生異域,你莫將事情想得太過容易。我們離開中土愈遠,便愈多一分危險。」楚瀚打著呵欠道:「難道在大明土地,皇宮內院之中,便不危險了?」轉過身去睡了。

  百里緞無奈,在黑暗中睜大了眼,耳中聽著楚瀚沉緩的鼾聲,一時彷佛置身夢中:數月之前,她絕對料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跟這個小宦官同舟共濟,同室而眠。

  §第三十八章 大越皇帝

  次日,黎灝一早便請二人共進早膳,吃的是酸酸甜甜的涼拌米粉,十分可口。楚瀚忍不住贊道:「大越國食物,比我中土的什麼山珍海味都要好吃百倍!」

  黎灝微笑道:「我道楚小兄弟昨日是餓壞了,才如此盛讚我大越食物。不料今兒吃足睡飽了,也同樣讚譽,可真讓為兄感到榮幸啊。」楚瀚笑道:「好吃就是好吃,餓了飽了都是一般。」

  黎灝呵呵而笑,說道:「我大越國東京升龍的菜肴,那才叫精緻豐盛呢。我今日便啟程,回往升龍,不知兩位可願意與我同行麼?」楚瀚道:「能吃到好菜,我們自然願意去了。」

  黎灝笑著望向百里緞,卻見她臉上並無喜色,更微微皺眉,便問道:「莫非楚姑娘有什麼顧忌,不願來升龍作客麼?」百里緞仍舊不作聲。楚瀚忙陪笑道:「我姊姊是擔心路途遙遠,此時跟著黎先生行走當然不要緊,但往後我倆要尋路回到中土,只怕不容易。」

  黎灝問道:「兩位有急事需回中土麼?」楚瀚道:「我姊姊在中土還有年高的……這個年高的公婆要照顧,放心不下。是不是,姊姊?」他原想說年高的父母,但兩人既是姊弟,姊姊的父母便是他的父母,如此說未免不通,只好臨時改口為公婆。至於這麼一說,便當百里緞是已出嫁了,他卻也顧不得了。

  百里緞聽他胡說八道,心中暗惱,低下頭,不置可否。

  黎灝嗯了一聲,說道:「原來黎姑娘是位孝媳。卻不知令姊夫現在何處?」

  楚瀚沒想到百里緞有了公婆,便得有個丈夫,此時也只能隨口亂編,苦著臉道:「我姊夫不幸在叢林中喪命了。」

  黎灝啊的一聲,臉現悲憫歉疚之色,說道:「楚姑娘,恕在下不知情,還請節哀。」

  百里緞眼中閃爍著怒意,轉過頭去。楚瀚知道今晚定然不好過,但謊話既已說出口,再難收回,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騙下去了。

  但聽黎灝說道:「為兄不敢耽誤兩位的回程。只是我與二位一見如故,若無緣向兩位一表感激之情,為兄只怕一世都要感到內疚。不如這樣,東京離此不過兩日路程,並不甚遠。我請兩位來東京小住幾日,看看我大越國京城的風光,嘗嘗我大越國的美食。兩位何時想動身回去中土,只要跟我說一聲便是,我立即派手下護送兩位翻越十萬大山,回去中土。」

  百里緞聽他如此說,又見到楚瀚鼓動的眼神,便點頭答應了。

  當日楚瀚和百里緞便跟著黎灝啟程,往南行去。行了數日,只見黎灝的衣著愈來愈華麗,車乘愈來愈光鮮,身邊的隨從也愈來愈多,其中不少穿戴盜甲、手持刀矛弓箭的漢子,顯然是士兵。楚瀚和百里緞都已確知這人來頭不小,但兩人不識越語,不明越國習俗,仍舊無法辨明他的身分。

  這日一行人來到升龍城外,但見城牆堅厚,城外已有軍隊列隊迎接黎灝,向他跪拜迎接。楚瀚和百里緞跟在大隊之後,緩緩進城,心中再無疑慮,這黎灝不是越國的皇親國戚,便是皇帝本身了。但越國皇帝怎會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又怎會輕裝簡從地跑到明越邊境,楚瀚和百里緞卻無從猜知,只默默地跟著一眾人馬進了升龍城。

  入城後,但見街坊整齊清潔,商品豐美,車水馬龍,路人摩肩接踵,確實是個十分繁華富裕的大城。一行人穿游城中,遠遠便見到一座高大的城牆,裝飾富麗堂皇。黎灝當先由大門進入,隨從人馬則大多在此停下,列隊等候。城牆當中另有宮殿,以漆成赭紅色的高牆圍繞,格式與紫禁城頗為相似,只是規模小了些。楚瀚仰頭觀望,見城中建築高大華麗,美輪美奐,建築風格與中土近似,但在屋簷、色彩和裝飾諸處又別有異國風味,不禁嘖嘖稱奇。

  楚瀚和百里緞望著黎灝和幾個侍從乘馬進入了禁城,對望一眼,心中都明白,這人不可能是別人,定是大越國皇帝本人了。他們後來才得知,這精通漢語的青年便是大越後黎朝的第四任君主,後世稱之為「黎聖宗」的黎思誠,又名黎灝。

  ***

  卻說楚瀚和百里緞在皇城之中,望著大越國皇帝黎灝走入了內城的城門。一個宦官模樣的人趨上前來,請楚瀚和百里緞到皇城中的迎客館休息。兩人跟著那宦官走去,來到一間小院落,但見窗明几淨,屋中裝飾多為精巧的竹制工藝品,佈置得十分雅致。兩人共用一間廳堂,左右各有一間臥室。楚瀚和百里緞對望一眼,數月來兩人第一次不必同室而居,比鄰而眠,反而有些不慣。楚瀚摸摸鼻子,說道:「男左女右,我住左邊這間吧。」百里緞也無異議,便走入右邊臥房,兩人各自梳洗更衣後,又來到廳上。

  但見廳中已有一人在等候,身穿官服,膚色甚黑,留著長須,約莫四十來歲年紀,眉目間頗有文氣。他見到楚瀚,立即上前恭敬行禮,以漢語說道:「下官禮部右侍郎兼國子監司業吳士連,奉上旨款待兩位貴客。楚先生、楚姑娘來自上國明土,遠道而來敝邦作客,我大越國定得克盡主人之道。兩位元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下官定當盡力備妥。」

  楚瀚在京城也見過不少禮部侍郎、兵部侍郎,聽這兒的官名與大明一模一樣,甚感親切,笑道:「吳大人不必多禮。我們不過是中土草民,恭得貴國盛情招待,實在當之不起,只請吳大人不要嫌棄我等粗鄙無文,便是大幸。」

  吳士連聽他言語有禮,心中甚是高興,他多年來鑽研漢書,精通漢文經史,卻從未見過漢地來的人,更遑論中土學者了。此時見到連一個中土來的布衣少年出言都如此客氣得體,不禁滿心嚮往,忍不住問道:「楚先生來自中土,學問想必深厚。下官冒昧,想請問先生時下中土儒學,乃以朱子為尊,抑以象山為尊?」

  楚瀚雖然在皇宮中混得久了,耳濡目染,嘴上雖能說些冠冕堂皇、四平八穩的應對之辭,但畢竟肚中墨水有限,什麼儒家傳承、朱熹和陸九淵等大儒的學說,他可是聽也沒聽說過,瞠目不對,側頭向百里緞投去求助的眼光,但這擅長羅織罪名、拷打逼供的錦衣衛所知更加有限,只一臉茫然,微微搖頭,沒有接口。楚瀚只好答道:「好教大人取笑了。我姊弟並非讀書出身,只為了經商而識得幾個字,那些個聖賢經典、古文詩辭,我們可都不曾讀過。」

  吳士連顯得十分失望,便問起中土的山川文物,風土人情。這楚瀚倒能說上幾句,將他在京城所見所聞,偶爾出京辦事時見到的風物人情,略略撿了些精采的加油添醋說說。為謹慎起見,三家村藏寶窟中的寶物和皇宮中的種種重寶自都未曾提起,但已讓吳士連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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