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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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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偶一側頭,見到柳子俊站在一旁,顯然將剛才那一幕都看在了眼裡,白俊的臉上不動聲色,一言不發。兩人目光相對片刻,柳子俊便低頭退去,消失在人群中。 上官兄妹離去後,那尖頭鼠目的上官家小弟上官無邊又得意起來,拾起一塊石頭作勢向楚瀚扔去。楚瀚轉頭向他瞪視,冷冷地道:「你敢扔,我叫你頭破血流!」 上官無邊微一遲疑,忽聽後面有人叫道:「上官婆婆來了!」 人叢分開處,但見一個顫巍巍的老婦,拄著狐頭拐杖走了過來,正是上官家的族長上官婆婆。 上官婆婆皺著一張貓臉,望了上官無邊一眼,並不出言阻止,只微微點頭。上官無邊眼見婆婆也為自己撐腰,更是得意非凡,使勁便將手中石頭向楚瀚扔去。楚瀚早已有備,伸手一抄,接住了石頭,立時反手扔將回來,石頭回勢極快,瞬間正中上官無邊的額頭,登時鮮血長流。 旁觀眾人大嘩,紛紛叫駡起來:「小混蛋竟敢作怪!」「在祖宗堂前受罰還敢出手傷人,當真無法無天!」「小雜種不要命了!」 上官婆婆眼見楚瀚接石、扔石的手法,透露出極高深的取技,不但眼明手快,而且精准無比,比起孫子上官無邊不知高明了多少。她心中一凜,輕舉狐頭拐杖,旁觀眾人登時安靜了下來。 上官婆婆瞇眼望著楚瀚,笑嘻嘻地道:「小子,膝蓋很疼吧?」 楚瀚冷然向她瞪視,閉嘴不答。 上官婆婆嘿嘿笑著,說道:「練了這麼多年的功夫,卻要眼睜睜地看它毀於一夕,可真叫人心疼啊。」 楚瀚感到背脊發涼,心知只要這貓臉老婆婆一聲令下,圍觀眾人立時可以上前將自己打死,輕一點的,也可以打斷自己的雙腿,讓自己徹底失去苦練多年的飛技。他念頭急轉,知道自己的命運完全操控在面前這個貓臉老婆婆的手掌之中,她要自己死,那自己可是全無活理。他是該哀哀乞憐、苦苦求饒,還是妥協屈服、為之效命? 在那一瞬間,楚瀚心底的頑強叛逆占了上風,說道:「上官婆婆,小子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上官婆婆側眼望著他,說道:「你要問什麼?」 楚瀚冷笑一聲,即使是冷笑,雙頰仍浮起了兩個酒渦,說道:「想當年『獨行夜貓』好大的本事,取什麼皇宮重寶、武林神器,都易如反掌,卻為何不曾出手試取三絕?其中原因,我倒很想聽婆婆說說。」 上官婆婆臉色陡變,眼中露出殺機,她勉力克制心中怒火,冰冷地道:「是誰教你說這話的?」 楚瀚伸手指向上官無邊,說道:「是我剛才聽這姓上官的傢伙說的。他說了,他家婆婆好大本事,都不曾出手取這三絕,你這小跛子是哪號人物,怎麼可能取得三絕之一呢?」 上官婆婆一雙淩厲的貓眼凝望著他,聲音細硬如鐵絲,說道:「你認為呢?」 楚瀚道:「這還不容易?婆婆當然是故意不出手的。如果天下三絕都讓婆婆給取走了,那我們後輩還能有什麼目標呢?沒有了目標,又怎會下決心苦練功夫呢?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婆婆故意留下一手,自然是為了給後輩留下推倒前浪的機會啊。」 上官婆婆心中怒火愈盛,險些控制不住,便要出手將這小子立斃於此。她年輕時心高氣傲,絕不亞於今日的孫女上官無嫣,怎麼可能不出手試取三絕?但她擔心失手丟面子,因此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暗中嘗試,卻接連失敗,而且敗得慘不堪言。她在宮中被侍衛打傷捉起,下入大牢,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在峨嵋金頂被峨嵋弟子圍攻打傷,幸而出家人恪守不殺生大戒,只將她驅下山去,沒有趕盡殺絕;在仝寅處則中了機關,險些雙目失明。這三回都虧得有人相救,才讓她全身而退,而相救的正是她又忌又恨的「藏跡迅鼠」胡星夜。 如今楚瀚這一番話正正說中了她的痛處,這小孩顯然已從胡星夜口中得知她往年失手的醜事,但她若為了這幾句話殺死這小跛子,卻也難以向人解釋。上官婆婆嘿嘿乾笑兩聲,暗中下定決心:「我絕不會讓這小子活過秋天!」口中說道:「好只伶牙俐齒的小老鼠!」說完便拄著狐頭拐杖,轉身離去。一眾上官家和柳家子弟見上官婆婆並不為難他,都有些意興闌珊,又向楚瀚叫駡一陣,才紛紛散去。 楚瀚一直跪到傍晚,膝蓋疼痛加上後臀瘀傷和頭臉傷口皆痛楚不已,外加饑餓疲勞,幾次險些僕倒在地。直到天色全黑,他才籲了口長氣,翻身躺倒在地,感覺兩條腿已不是自己的,膝蓋疼痛處全然麻痹,毫無知覺。他喘了幾口氣,才慢慢坐起身,伸手按摩左膝,刺骨的疼痛慢慢回轉,他得咬緊了牙,才不致呻吟出聲。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冷笑一聲,說道:「不自量力!」 楚瀚聽這聲音十分熟悉,轉過頭去,但見祠堂外暮色中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圓臉,正是胡星夜的小兒子胡鷗。胡鷗臉上神情甚是難看,似乎又是嫌惡,又是不齒。楚瀚沒有應聲,胡鷗又粗聲粗氣地道:「爹爹叫你趕快回去,明早再回來跪。天都黑了,你還坐在這兒幹麼?是不是斷了腿,爬不起身了?」 楚瀚默然,努力撐著站起身來。他當然知道自己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在這三家村更是極不受歡迎的外人,最初他只道自己的敵人是上官家和柳家,不料在自己寄居的胡家中也樹敵不少。而胡家子弟為何恨他,他自也很明白:胡星夜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竟然半點也不傳給自家子弟,卻獨傳給個外邊撿來的跛腿乞丐,這算什麼?因此胡家兄弟雖明白族長洗手的決定,卻無法不對這外人恨得咬牙切齒。這點在他開始跟舅舅學藝之後,便已看得十分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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