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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馬小雄道:「如此說來,當這位小師父剃度出家之時,為她主持剃度的師父,必然早已有此心思,把這位小姑娘的俗家名字,脫胎溶匯入法號之中,換而言之,小霜這個法號,本來就是從湘雨之名蛻變而來的。」

  曲鴻山聽了,雖則心情差劣,卻還是不禁呵呵一笑,道:「正是這樣,只是,你還沒說出,這位小霜小師父的容貌,跟誰十分酷肖?」

  馬小雄道:「恐怕會是忘憂谷的女主人吧?」

  曲鴻山神情轉趨凝重,一雙粗大的手緊握著小霜蒼白瘦小的右腕,沉聲道:「不錯,這位小師父,原本便是我和喬穀主生下來的女兒。」

  小霜顯然早已跟曲鴻山父女相認,立時把光禿禿的小腦袋投入曲鴻山懷中,哭叫起來:「爹,都是女兒不孝!」

  曲鴻山搖了搖頭,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摸,顫聲道:「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若要怪責,都只是我一個人的過錯。」

  「當年,你娘親有了身孕,但我卻老是為了江湖上的種種是非恩怨,未曾好好陪伴你娘親左右,以致她一怒之下,離我而去。

  「後來,她生下了你這個漂亮的女娃兒,我幾曆艱難,才能幹山萬水回到你娘親身邊。湘雨這個名字,那個『湘』宇是你娘親想出來的,她要我再想一個字,後來,我順著『湘』字的意思,把你的名字加上一個『雨』字。

  「那一段日子,是我畢生最愉快也最幸福的。可是,在你滿月那一晚,我的一個好兄弟在燕京那邊出了事,非要連夜兼程為他施以援手不可。

  「你娘親很是憤怒,她厲言疾色地對我道,今天是湘雨滿月之喜,你是她的父親,要是連這一晚都棄她不顧,以後還有什麼資格做他的父親,照顧她一輩子的生活,為她帶來美滿的幸福?你要走,可以,但不能說走便走,最少也得等到明天!

  「你娘親的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當時,我一口便答允下來。

  「當晚,雖然談不上是大排筵席,但最少也有幾十名親戚朋友圍聚在一起,喝你這個小美人兒的彌月喜酒。但酒筵未散,從燕京趕至求救的江湖朋友,又再悄悄暗中傳遞訊息,懇求我這個『忠義刀王』立刻啟程趕赴燕京相助。

  「當時,我已半醉。

  「這一頓彌月喜宴,我是在半喜半憂之中度過的。你娘親為我生下一個像你那樣的小美人兒,自是勞苦功高,令我這個丈夫既感自豪,又是高興。可是,跟自己共患難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身陷險境,要是我只顧著自己的事情,把出生入死的患難之交棄而不顧,『忠義刀王』之名,豈非等同欺名盜世,勢必為武林中人所齒冷嗎?

  「一念及此,借著五七分酒意,草草留下一張條子,便騎著快馬星夜啟程,急急往北疾馳而去。

  「那一次,我總算及時趕赴燕京,在最後危急關頭,把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從敵人手裡搶救回來,這件事情,直至如今,我還是沒有後悔……」

  馬小雄忽然插口,問道:「那個好兄弟好朋友,是否池振宇?」

  曲鴻山似是一呆,半晌緩慢地點頭,道:「你的猜測,完全正確,唉……人道人生變幻無常,想不到連結交朋友也是同樣的道理。

  「在十幾年前,我固然曾經三番四次,把池振宇從敵陣之中奮不顧身搶救回來,同樣地,要是沒有池振宇這個好兄弟好朋友,曲某也絕對活不到這一天。

  「然而,天意弄人,當年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在最近數年性情大變,成為了聚英堂中助紂為虐大奸大惡之徒!

  「當今聖上,沉迷于古玩玉石,更喜大興土木,建造一座又一座之園林宮殿,如此一來,天下民脂民膏,幾乎十之六七,均虛耗在的皇帝一己之好的奢侈花費之上……」

  其時,乃宋徽宗宣和二年。

  天下大勢,仍然有如本書開首所雲:「奸權當道,天下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宋徽宗是一位風流皇帝,能書善畫。

  據史籍記載:宋徽宗時,於平江(今蘇州)設應奉局,任命朱靦為蘇杭應奉局總辦,統領搜羅東南一帶的花綱石。

  在皇令之下,一眾人臣無不以朱靦為首,藉勢率領如狼似虎軍士爪牙直闖民居,不斷恫嚇勒索,一方面既要滿足皇帝所需,更趁勢中飽私囊,大大地混水摸魚一番。

  宋徵宗政和三年春,為了修建延福宮,將皇城北拱辰門外的內酒坊、裁造院、油醋庫、紫炭庫、鞍轡庫等悉數遷移,造成大量物資不必要的浪費及虛耗。

  延福宮的建築極是奢華。由蔡京命童貫、楊戩、賈詳、藍從熙、何圻分任宮役,號稱「延福五位」。

  政和七年,宋徽宗登位不久,因皇嗣未廣,便有道士劉混康上奏進言:「京城東北隅,地葉湛與,若加以高大,當有多男之喜。」

  皇帝聽從道士之言,下令于京城東北隅增築罔阜,建壽山艮嶽。

  此一壽山艮嶽,堪稱極度宏麗之御苑。

  宋徵宗于(艮嶽記)中著述:「設洞庭、湖口、仇池之深淵,與泗濱、林慮、靈壁、芙蓉之諸山。取奇特異瑤琨之石。即姑蘇、武林、明、越之壤,荊、楚、江、湘、南粵之野,移枇杷、橙、柚、橘、柑、榔、栝、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鳳毛、素罄、茉莉、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風氣之異,悉生成長,養于雕欄曲檻。而穿石出罅,罔連阜屬,東西相望、肖後相續,左山而右水,後溪而旁隴,連綿彌漫,吞山懷穀。

  「其東則高峰峙立,其下則植梅以萬數,綠萼承跌,芬芳馥鬱,結構山根,號萼綠華堂,又旁有承嵐、昆雲之亭。

  「有屋外方內園,如半月,是名書館。又有八仙館屋圓如規。

  「又有紫石之崖,祈真之嶝,攬秀之軒,龍吟之堂,清林修竹。

  「其南則壽山嵯峨,兩峰並峙,列嶂如屏。瀑布下入雁地,清池漣漪,鳧雁浮泳水面,棲息石間,不可勝計。

  「其上亭曰雍雍,北直絳霄樓,峰巒崛起,千疊萬複,不知其幾十裡,而方廣兼數十裡。其西則參、術、杞菊、黃精、芎窮被山彌塢,中號藥寮。又禾、麻、菽、麥、黍、豆、秫、築室若農家,故名西莊。

  「上有亭曰巢雲,高生峰岫,下視群嶺,若在掌上。自南俎北,行罔脊兩石間,綿亙數裡,與東山相望。水出石口,噴薄飛注如獸面,名之曰白龍片、濯龍峽,蟠秀、練光、跨雲三亭、羅漢崖。

  「又西、米山間,樓日倚翠,青松蔽密,布於前後,號萬松嶺。上下設兩關,出關下平地,有大方沼中有兩洲,東為蘆渚,亭曰浮陽。西為梅渚,亭曰雲浪。沼水西流為風地,東出為研池。中分二館,東曰流碧,西曰環山。

  「館有閣曰巢鳳,堂曰三秀,以奉九華玉真安妃聖像,東池後,結棟山下,曰揮雲。複由磴道盤行縈曲,捫石而上,既而山絕路隔,繼之以木棧,倚石排空,周環曲折,有蜀道之難。躋攀至介亭,最高諸山。

  「前列巨石,凡三丈許,號排衙,巧怪嶄岩,藤蘿蔓衍,若龍若風,不可殫窮。

  「麓雲、半山居右,極目、蕭森居左。北俯景龍江,長波遠岸,彌十餘裡。其水流注山潤,西行潺潺,為漱玉軒。

  「又行石澗,為煉丹、凝觀、罔山亭。下視水際,見高陽酒肆、清斯閣。

  「北岸萬竹,蒼翠蓊鬱,仰不見明,有勝雲庵、躡雲台、消閒館、飛岑亭、無雜花異木,四面皆竹也。

  「又去充為山莊,為回溪。自山蹊石罅,搴條下平隆,中立四顧,則崖峽洞穴,亭閣樓觀,喬木茂草,或高或下,或遠或近,一出一入,一榮一凋。四面周匝,徘徊而仰顧,若任事大山壑、幽谷深崖之底,而不知京邑空曠坦蕩向乎夷也;又不知郛郭寰會紛萃而填委也。真天造地設、神謀化力、非人力所為者,此舉其梗概焉。」

  單是此一壽山艮嶽,幾已悉聚全力各地之花竹奇石,史載:「所費動以億萬計。」

  根據其他史籍記載,艮嶽水面範圍極廣,水中栽種無數野生或半野生水植物。

  艮嶽中飼養的珍禽異獸,數目更是無法估計。

  當金兵圍困汴京時,「欽宗命取山禽水鳥十余萬,盡投之汴河,聽其所之。」

  「又取大鹿數百千頭殺之。以慰衛士。」由此可見苑中飛禽異獸之多。

  皇帝為求一己私欲得到滿足,不惜妄顧民生大事搜刮民間財富,但最後卻被金人徹底破壞。乃至元代,一度曾經為壽山艮岳重修,但已無法恢復原來面貌,終於全部荒廢,慘澹收場。

  除了延福宮,壽山艮嶽之外,更有瓊林苑、金明池、玉津園、宜春苑、瑞聖園,無一不是氣勢極度宏偉之建築群。

  宋徽宗信奉道教,曾建造玉清神霄宮、寶真宮等,都是畫棟雕樑、樓閣相望之钜大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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