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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只聽得那個肥矮禿頂老者冷冷地在旁邊說道:「丐幫的七袋弟子,在六十年前最差勁的一個,也許便是『索魂惡乞』穆淵疆,老穆練的是『神龍百妙手』,招式不多,只有九招,但卻神妙無窮,當年,就連老夫也是讚不絕口的,想不到六十花甲子之後,雖則仍然目睹這九招『神龍百妙手』,但卻招不成招,一塌糊塗,如此妙手,恐怕已陷於大大不妙之境!」

  翟不澇越戰越是心驚,也越聽越是心寒,原來,這「拼命神丐」的師父,便是「索魂惡乞」穆淵疆,穆淵疆的「神龍百妙手」,其造詣一直都在翟不澇之上,無論翟不澇如何潛心苦練,始終無法功力更上一層樓,別說是青出於藍,便是跟師父五成功力相比,也是有所不及。

  這一椿暗藏在心底裡的憾事,翟不澇自己固然不會提起,丐幫中也沒有誰斗膽提及。豈料卻在這一天,當著眾多丐幫弟子給抖擻出來,心中不禁狂怒之極。

  但也在此際,馬小雄已把「不敗神拳」中最後一式之「十三了了」盡情施展。

  這一式拳法,本是說到了這一式之後,十三拳大可一了百了,要不是把敵人解決,便是敵人解決自己之意。

  這一式「十三了了」,是海禪王的驚世絕學,在數月之前,馬小雄便是憑著這一式拳法,把「漠北駝王」赫連千沙擊敗。

  只是,同樣是一式「十三了了」,但彼此之間,卻有兩點大不相同之處。

  第一:數月前,馬小雄是把「不敗神拳」所有招式倒轉過來,始能把赫連千沙這個厲害之極的對手擊敗。但這時候,他只是把「不敗神拳」按照原來的招式一招一式地順序施展,已把這位丐幫湖州分舵舵主逼得手忙腳亂,顯見雙方之高下,早已分明。

  第二:同樣是一式「十三了了」,馬小雄只是把第三拳轟出,翟不澇已連中三拳,登時「嗚」的一聲仰面倒下。

  舵主出手,但一上來便吃了敗仗,湖州分舵弟子,無不臉色驟變,紛紛手執打狗棒嚴陣以待。

  翟不澇雖然中拳倒下,但傷勢卻並不算是特別嚴重。群丐正欲出棒圍攻,這舵主已然喝道:「誰都不准動手!」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向老太叔道:「這位老前輩,請恕翟某有眼不識泰山,就連太叔堡主的徒子徒孫,我這個不長進的叫化也是抵敵不住。」

  老太叔白眉一皺,道:「難怪你的『神龍百妙手』練得如此差勁,原來是記性極差。老夫不是早已說得很清楚嗎?這是我的二弟馬小雄,又怎會變成了什麼徒子徒孫?這二三十年以來,凡是給老夫收為徒兒之人,統統都已給我這個師父『喀嘞』地撕開五大塊,就像是丐幫傳功長老的下場的一模一樣。」

  太叔梵離倏地提及傳功長老被撕裂之事,丐幫弟子聽了,無不為之悚然動容。

  忽聽一人長長地嘆息一聲,很慢很慢地說道:「歷劫餘生,只許以茶代酒,未知太叔堡主可願賞臉一聚?」

  竟是執法長老來了。

  執法長老自從給傳功長老暗算,險些還生之後,再也不渴半滴酒。劣酒固然不喝,便是天下第一佳釀擺放在眼前,也是決計不喝。

  丐幫中人,無不以為這位大長老,是因為在重創之後,擔心喝酒會對身體不利,因此毅然戒酒。

  只有老太叔明白一切。

  在大雜院唯一最完整的一間房子裡,執法長老親自沖泡「百家茶」。

  執法長老道:「這種『百家茶』,是我這個小叫化到處乞討回來的茶葉,雖然都是乞討回來之茶,卻並非全然差劣品種,其間既有寶雲茶、香林茶、白雲茶、水月茶,也有黃山毛峰、君山銀針,以至是霍山六安。」

  老太叔呷了一口「百家茶」,評曰:「什麼茶葉都有的一壺茶,不妨取名『傳功』,即雜種是也。」

  執法長老沉聲道:「傳功長老雖然做了可怕的錯事,但畢竟和我這個小叫化稱兄道弟近四十年,還望太叔堡主念在這一層面,給予傳功長老三分厚道。」在太叔梵離面前自稱「小叫化」,倒不能算是稀奇古怪之事。

  老太叔點點頭,道:「丐幫之中,你是鐵面無私的執法長老,但在做兄弟的立場上,你卻大有仁義之風。很好!很好!要是你認為老夫當日把傳功叫化撕開五大塊是不恰當的,大可以立刻為你這個好兄弟報仇。」

  執法長老道:「也許,我這個小叫化有點婦人之仁,但自信仍能明是非,分黑白,傳功長老雖然是跟隨著我四十年朝夕不離的好兄弟,但卻晚節不保,竟被金玉豪門劉複北利用,最後還是天理所不容,正是咎由自取,夫複何言?」

  老太叔歎了口氣,道:「早在七八十年之前,老夫就聽人說過:『要是在太平盛世,便是做叫化的也很太平、很愉快。一旦兵禍連結,民不聊生,做叫化的只會更是苦不堪言。』」

  執法長老道:「危巢之下,焉有完卵?最近數年,苛政暴虐,民變四起。更有野心勃勃,企圖混水摸魚之武林敗類乘時崛起,傳功老之慘澹收場,都是拜這等險惡局勢所賜。」

  老太叔道:「最近數月,老夫雖然呆在老巢之中,卻也察聞丐幫之中。接二連三發生了重大變故,因此到湖州一遊,順道向你這個小叫化探取消息。」

  執法長老歎喟一聲,道:「本幫幫主,數月前遭遇奸徒暗算,非但身受重傷,更一度神智不清,被毀一目。」

  老太叔矍然動容:「濮陽天雖然年紀細小,卻具大將之材,可惜命蹇時乖,只能做一個叫化子的頭兒。這還罷了,堂堂好漢,終究不免落入奸徒計算之中,真乃時也!命也!運也!」

  執法長老道:「當日,在閩北本幫分舵,海禪王之子海世空突然殺出,背上背著一支巨大的竹籮。原來在這竹籮之中,載滿了各種各樣的兵器。海世空就是用這些兵刃,把本幫弟子一個又一個無情地砍殺。

  「其時,濮陽幫主早已身受重傷,更給海世空刺瞎了左眼。

  「當日,在閩北丐幫分舵,境況真是熱鬧極了,就連幽冥派旁支的掌門皇甫老人、黑白魔嫗,甚至是常建功也曾在分舵附近出現。

  「但更令人震驚的,是鏡壺生也曾插手此事。

  「鏡壺生,在三年前與劉複北結義金蘭,成為異姓兄弟。

  此人自命如鏡、性壺奧,是個自負不凡,狂做得可怕的人物。」

  老太叔沉吟半晌,道:「濮陽天身受重傷,又給海世空毀掉一目,刻下境況如何?」

  執法長老道:「小叫化不知道。」

  老太叔怫然不悅:「你不知道,誰知道?」

  執法長老道:「沒有人知道。」

  老太叔望了馬小雄一眼,道:「二弟,你要記住了,人在江湖,永遠都是弱肉強食的天下。你若不想給別人吃掉,唯一最高明的做法,便是先把對方一口吞入肚子裡,至於是否願意把骨頭吐出來,那是後話,你明白了沒有?」馬小雄連連點頭,示意明白。

  此後一連三日,老太叔帶著馬小雄在湖州四處遊玩,也順道打探江湖中各門各派形勢,尤以聚英堂一眾高手之動向,更是密切留意。

  到了第四日,從一名商旅口中得知,十日之後,黃鶴樓頭有兩大高手相約決一死戰。再三查探之下,這兩名決戰之高手,赫然竟是「忠義刀王」曲鴻山與池振宇。

  一年多之前,曲鴻山曾與池振宇在黃鶴樓頭決戰,彼此互展早年所學,最後曲鴻山慘敗,若不是武當派何五沖道長全力搶救,早已性命不保。

  及後,在長江一役,池振宇給馬小雄用木小邪的大刀砍掉了一條右腿,非但傷勢嚴重,更身中劇毒,險些連性命也丟掉。

  數月之後,在忘憂谷中,池振宇一度落入老太叔手中險些給老太叔活活撕開,但卻僥倖逃過大難。但此人性子陰沉暴戾,當日未曾伏誅,勢必成為武林中一大禍胎。

  想不到當日黃鶴樓的一場血戰,十日後又得歷史重演。

  馬小雄不知道此事尤可,一經知道,自然決定前往黃鶴樓瞧個究竟。

  老太叔道:「木小邪的大刀,原本是『忠義刀王』曲鴻山之物,要是這一把大刀咱們攜帶出來,很應該完璧歸趙,讓他再用這一把大刀跟姓池的再決高下。」

  馬小雄卻道:「木小邪的大刀是否能夠完璧歸還,尚屬其次,我總認為,池振宇這一次約戰曲壯士,情況很不簡單,未必便只是二人之生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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