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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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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叔眉頭大皺,喃喃道:「這個嘛……要把一個還沒有出生之前的名字記起,恐怕不太容易。」 周青玉道:「不太容易並不等於一定記不起來,你不妨慢慢想,我反正閑著,就在這裡恭候閣上慢慢思憶便是。」 老太叔笑道:「你這個人,蠻有點意思,很好,我立刻就去想……一定可以把還沒出生之前的名字記起來。」 服難師太、柳生衙睹狀,都不禁暗自心驚,兩人均在暗自尋思:「太叔梵離神智不清,這人竟故意向他為難,好讓他陷於更大混亂之中,其用心之險毒,著實卑鄙可惡。」 但在這等形勢之下,卻也不能急急插手,人得靜觀其變。 只見老太叔蹲在吊橋上,正在苦苦尋思,同時嘴裡不住地念念有辭:「我在還沒出生之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叫什麼名字?師父又是誰?」 他越是苦思,額上的青筋也就越是浮凸,周青玉卻在旁邊好整以暇,半點也不著急。 老太叔苦思多時,在吊橋上或蹲或坐,到了後來,更在吊橋上抱頭打滾,但他始終還是未能想起,他在「還沒有出生」之前究竟叫什麼名字。 驀地,一條人影自吊橋彼端直沖而至,正是馬小雄,他奔走到老太叔身邊,在老太叔耳畔沉聲說出了十個字。 那十個字便是:「玉洞峰天工堡太叔梵離!」 這十個字,老太叔聽見了,周青玉也聽見了,甚至連金玉豪門中人都聽見了。霎時之間,這些人每一張臉都同時變了顏色。 每一張臉都變得極其難看。惟獨老太叔,他立時振臂狂呼:「不錯,老夫便是太叔梵離,是玉洞峰天工堡堡主!」 周青玉早已目露驚惶之色,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禿頂老人竟然便是太叔梵離!在這勢成騎虎局面之下,他已不可能在公子爺劉複北凝神觀戰之下退縮,唯一之策,便是要趁老太叔心神未定之際,及早搶先出手把他殲殺。 心念一動,殺機倏起。他本來早已蓄勢待發,此際更是毫不猶豫,摺扇一揮,扇骨中劍刃自機括間暴伸,一上來便使出了「亂披風」之勢。 但見白刃奪目,有如萬道金蛇狂竄亂舞,攻勢極是猛惡。 老太叔倏地縱身飛躍,也在這一躍之際,把無定神劍擲向空中,馬小雄不明其理,只見這一把神兵利器,竟似要自吊橋上直墮入深淵之中,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孰料無定神劍雖已在老太叔手中飛離,卻仍在老太叔駕禦之中。 服難師太是用劍的大行家,一望而知,這是劍道上的「以氣禦劍」,也只有像太叔梵離那樣的絕世高手,才能把這種劍法運用得如此神妙無方。 周青玉駭然失色,掌中摺扇急急回招擋架,到了這個地步,他心中再無半點可以取勝的把握,但求可以在老太叔劍法之下全身而退,於願已足。 太叔梵離已多年不曾用劍,但這一次借劍施展獨步天下,舉世無雙劍招,就連他自己也未曾事先可以預料。 只見一道白光,自高空有如神龍出洞,不旋踵之間直向周青玉咽喉插至。 周青玉倏地一聲慘笑,翻身躍出吊橋,縱身躍下。他這一躍,下麵是數十丈高的深淵,跌將下去,縱能不死也得重傷,變成殘廢之人。 但周青玉為了要避開這一劍,還是不顧一切直往下沖,由此可見,太叔梵離這一劍之威,確是可怖可畏。 老太叔以氣禦劍,固然是劍道上的至高境界,但敵人既已縱身往吊橋下一跳,再高明再厲害的「以氣禦劍」之術,也絕不可能跟著敵人一直追殺至數十丈的穀底。 到最後,老太叔還是把峨嵋掌門服難師太的無定神劍攝回掌中,但周青玉卻已直墮入溪流石澗之中,似乎動也不動,生死難料。 公子爺劉複北總算知道這禿頂老人的真正身份,難怪功強如丐幫的八袋傳功長老,也在這老人的手下,輕易地被「喀勒」四聲,整個人被撕成五大塊。 貧僧和尚卻道:「太叔堡主神劍無敵,但內力似有不繼之象,要是由貧僧出戰……」 不等他說完,劉複北已揮手截然道:「這個人,今天不能再碰,咱們走!」 忽聽服難師太在吊橋彼端沉聲叫道:「貧僧大師,貧尼有話要跟你說,暫且留步!」 劉複北冷哼一聲,對貧僧和尚說道:「這老尼姑極工心計,別理會她,咱們走。」 但貧僧和尚卻搖搖頭,道:「這位峨嵋掌門,貧僧也想跟她會一會。」 劉複北眼中厲芒一閃,微微不悅道:「既然如此,大師小心了。」卻是再也不理會這位「和尚戰將」,率領餘下來的全莊高手匆匆撤退。 吊橋之戰,雙方互有輸贏,但無論如何,金大夫已然受了極嚴重的創傷。 當貧僧和尚應服難師太之邀,渡過吊橋彼端之際,那醜陋的少女突然手持匕首,便向貧僧和尚胸膛上怒插下去。 服難師太倏地五指一伸,把這少女的右腕牢牢地抓住,道:「女施主要找這位大師報仇,必須把武功練好,如今出手,徒然白白送死。」 那少女頓足槌胸,知道老尼姑說的都是實話。 貧僧和尚冷冷地瞧著那少女,道:「貧僧法號貧僧,女施主怎樣稱呼?」 那醜少女道:「我姓孔,叫孔有怨。」 她一說出這個名字,眾皆愕然,尤其馬小雄、阿玫更甚。 馬小雄首先按捺不住,上前問道:「老太叔有一個弟子孔有恨,你和他有什麼淵源?」 孔有怨怔怔地瞧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孔有恨是我的哥哥。」 馬小雄和阿玫互望一眼,半晌作聲不得。 對於孔大夫,馬小雄可說既是感激,又是憎恨,要不是在小漁村裡遇上這個大夫,阿玫已然性命不保,但孔有恨借刀三日,始終逾期不還,馬小雄又是不禁怒火中燒,偏偏卻是無可奈何。 但到了忘憂穀,才知道發生了許多驚天動地的變故,孔有恨更命喪奸徒之手,到了那個時候,馬小雄對這位性情怪僻的大夫,又不禁頓起憐恤,甚至是欽佩之意,想不到在「換命醫舍」中那個醜陋少女,原來竟然是孔有恨的妹子。 服難師太對貧僧和尚道:「大師若信得過貧尼,請到金大夫的醫寓,咱們坐下慢慢詳談如何?」 貧僧和尚道:「師太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貧僧又豈能心生疑惑?」 毫不猶豫,隨著眾人直往金破天的醫寓。 服難師太首先把金大夫送入醫舍,讓他好好調理傷勢,然後在醫舍外一座八角小亭,與貧僧和尚對話,柳生衙、馬小雄等欲告退,讓二人單獨談話,但服難師太卻示意眾人不必回避,大可統統留下。 此時,尚未至午時,孔有怨親自下廚造飯,服難師太沏了一壺上好的水月茶(宋朝名稱,亦即明朝後世所稱之洞庭碧螺春。),道:「喜共紫甌吟且酌,羨君瀟灑有徐清。」 貧僧和尚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飯菜宜清淡,喝菜亦然。」 服難師太卻倏地把目光凝注在太叔梵離臉龐上。 老太叔可不客氣,搶前伸手取過一杯水月茶,一仰而盡。 半晌後,吟哦起來:「呼童遠取溪心水,待客來煎柳眼茶。」 服難師太接道:「將火尋遠泉,煮茶傍寒松。」 老太叔又緊接道:「蜀茶寄到河洛中,渭水煎來始覺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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