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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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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健淡然道:「問得好!我究竟是誰?嘿嘿!……嘿嘿!……我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會是徐志健。 「徐志健是丐幫中的一員悍將,這個功勞極大,但窮畢生之力也只能是背負六袋的老臣子,又怎會背叛丐幫,暗算幫主? 「徐志健當然早已給我殺了,要冒充他,還要在你身邊整天侍候,實在還不太容易。但我這個人的脾性,就是這麼犯賤,越是不容易做得成的難事,越是興致勃勃,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舉世公認,精明老練的丐幫幫主公子丐,終究還是比不上——公子爺!」 說到這裡,「徐志健」伸出手掌,首先在掌心塗上一些藥液,然後緩緩地以掌心抹在臉上。 他只是抹了幾下,臉上形貌已然大變,不久,這張臉變得年青了二三十歲。 他並不是老叫化,而是豪門金莊主人劉複北。 濮陽天明白了。 在一天之前,他和徐志健在忘憂谷外五十裡的一個市鎮裡投店,到了午夜,徐志健說肚子不舒服,要上茅廁,但過了很久還沒有回來…… 徐志健就是在那個時候,給公子爺劉複北殺掉的。從那時候開始,濮陽天心中,就已感到徐老有點異樣,但卻總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那時候,他心裡在想:「徐老害了病,也許是患了感冒,連說話的聲音也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到了此際,濮陽天方始恍然大悟,徐志健已在如廁的時候遇害,兇手是劉複北! 劉複北不但殺了徐老,更以極高明極巧妙的易容功夫冒充,跟隨著自己一直來到了忘憂穀,由於這易容術委實高明,竟然把自己矇騙了整天……到最後,更與金二先生串謀合演一齣好戲,終於暗算得手,一斧砍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裡,濮陽天不禁啞然失笑,道:「我老啦!今天既然在陰溝裡翻船,也就不必怨天尤人,只苦了福建分舵眾多兄弟,我實在是罪孽深重,難辭其咎。」 說到最後兩三句,神態黯然,一張臉更全無半點血色。 阿婉瞧見他半邊身子都染滿血漬,心頭怦怦亂跳。急急叫喚孔有恨:「孔大夫快來救……救命!」 濮陽天卻喝道:「強敵當前,豈可婆婆媽媽,給人笑話?」 劉複北目光一轉,瞧向喬鏡花,道:「在下此行,只想討回下半截劍譜,還望表姊慷慨成全。」 喬鏡花道:「早就知道,我這個表弟不是池中之物。今日看來,我這個做表姊的總算是法眼無差。你說的不錯,那下半截劍譜,一直都在我手裡,可是,師父曾經再三囑咐,這半截劍譜,絕不可以流失到外人手裡,這便如何是好?」 劉複北道:「流失到外人手裡,當然是切切不可的。但我是你的表弟,都是家人,你借給表弟瞧瞧,便不算是什麼流失。」 喬鏡花聽了,只是不住的在搖頭。 她道:「你雖然是我的好表弟,但在你眼裡,早已沒有我這個表姊的存在。天下間那有做表弟的,帶著一大群鷹爪狗腿殺上門,把表姊的窩居變作血腥煉獄屠場之理?唉……咱都不是三歲小孩子啦,你再跟我耍這一套,不怕會笑掉濮陽幫主的牙齒嗎?」 劉複北冷冷一笑:「這位丐幫幫主,失血甚多,只怕不到一時三刻,便得流盡身上每一滴血,變作一具乾屍。」 喬鏡花搖了搖頭,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雖然處心積慮,成功地暗算了濮陽幫主一把,只可惜這一斧砍得還是不夠深,方位也略有偏差,並未傷及濮陽幫主心臟要害。我敢打賭,他在這忘憂谷中;絕對不會就此死掉。」 劉複北哈哈一笑,道:「眼下形勢,連你在內,忘憂谷中所有人等,都是強弩之末,好表姊,你怎麼了?十年不見,竟把自己的身體弄得如此孱弱,真使我這個好表弟大為失望。」 孔有恨忽然大喝一聲:「無恥卑污小人,竟敢對喬掌門無禮,吃我一刀再說!」 自喬鏡花手中把木小邪的大刀奪取到手,便要疾劈公子爺劉複北。 但他內力損耗過度,這一刀才劈出去,已踉蹌地連人帶刀僕跌在地上。 劉複北皺眉冷笑:「真是可笑複可憐!」 此時,來自福建丐幫分舵的叫化,不是戰死便是四下奔散。由於敵勢強大,這些武功平平的丐幫幫眾,深感無力挽回大局,戰意早已崩潰。 忘憂谷已成為豪門金莊的天下,看來,再也沒有人能力挽狂瀾於此刻。 劉複北向喬鏡花步步進逼:「表姊,只要把那下半截劍譜交出,我立時下令撤退,更可立誓永遠不再煩擾忘憂穀。」 喬鏡花冷冷道:「你要乘人之危,大可以張牙舞爪,但那半截劍譜,你一輩子也休想到手!」語氣斬釘截鐵,毫無轉寰餘地。 劉複北沉吟片刻,俯身把木小邪的大刀拾起,凝視了一會,道:「這是表姊夫的大刀,怎會流落到此地?」 孔有恨勉力站起,叫道:「卑劣無恥小人,快把大刀交還!」 劉複北點點頭,又把大刀放在孔有恨手中。 但孔有恨甫接過大刀,刀鋒倏地一轉,直插入他的胸膛。 大刀鋒利無匹,孔有恨大半邊身子,竟給刀鋒自胸膛間剖開,只見鮮血怒激,大刀從孔有恨頸際透出,然後又再重回到劉複北手中。 孔有恨雙目圓睜,身子幌了幾幌,撲地倒下。阿婉大驚,忙去扶持,只覺他呼吸中絕,竟已當場畢命。她抬起臉瞧著劉複北,眼神中充滿極度恨意。 忽聽得忘憂殿內一人輕輕咳嗽,歎道:「成王成寇,只看今朝。」聲音蒼老,語調一片淒然。 第十七章 執法傳功不兩立 忘憂殿內,一片深沉。 隨著一陣咳嗽聲,緩緩地走出一個銀髮老人。這老人身形頗高,但卻瘦如竹竿,穿一襲紫袍,袍身異常寬闊,以致整個人看來像是一個衣不稱身的衣架。 老人的一把銀白頭髮,散發地披在臉上,雖在白晝,誰也沒法子可以瞧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 老人緩步而行,腳步雖慢,卻是筆直向劉複北走了過去。 他一面走,一面道:「要成大業,必須具備王者氣象。公子你有過人膽色,絕世武功,無奈行止不端,居心險惡,長此以往,更怎能網羅天下各路英雄,收歸帳下為你所用?」 劉複北沉聲道:「你是誰?」 老人走到他面前不足三尺之處站定,不答反問:「這是木小邪鑄造的大刀,怎會落在公子爺手裡?」 劉複北也同樣不答,再度厲聲追問:「你是什麼人?」 老人沉默一陣,道:「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聲音並不響亮,但卻別具一種懾人氣勢,劉複北臉色陰晴不定,忽然所木小邪鑄造的大刀直砍老人面門。 這一刀勢挾疾風,勁道甚是剛猛,但老人佇立原地,竟似渾然不覺。阿婉大驚嬌呼,但劉複北這一刀並沒有真的砍下去,刀鋒在老人臉上兩寸距離突然硬生生收住了勢子。 這一刀雖然絲毫並未傷及銀髮老人,但刀勢在即將砍向老人面門之際,淩厲刀風把他額前遮掩著臉龐的銀髮向左右兩邊蕩起,在那短短一瞬間,人人都瞧見了老人的面窩。 只見老人的臉,竟是滿布疤痕,容顏十分醜陋可怖。但也在那短短一瞬之後,老人的銀髮又再垂了下來,陡令眾人在腦海中留下了永難磨滅的深刻印象。 老人緩緩地走到喬鏡花肩上輕輕撫摸,語聲蒼老模糊,說道:「貞兒,為了在野,難為你啦……」 喬鏡花道:「爹,他是我親弟弟,便是為了他而喪命,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阿婉聽了,這才恍然,原來這銀髮老人,竟是喬鏡花、喬在野的父親喬飲。 喬飲成名江湖甚早,人稱「斬獅狂儒」,自從夫人病逝之後,已十餘載不見蹤跡。江湖中傳說紛緩,有人說他遁跡空門出家為僧,有人說他遠走異域,但真相如何,卻是誰也不曉得。 喬飲忽爾重現江湖,劉複北自是大感意外。适才他砍出那一刀,以局外人看來,都不禁為銀髮老人抹了一把冷汗,但真正抹一把冷汗的,其實卻是這位豪門金莊主人劉複北。 高手相爭,不到最後關頭,甚至是不到判定生死的階段,就絕不能輕易分出勝負。 劉複北那一刀,要是真的再砍下去,雖僅兩寸之距,但其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卻是殊難逆料。然而,無論如何,喬飲這一份驚人定力,確已達到了「強大處下,柔弱處上。」甚至是元神不死,大定大勇,大愚大智的空靈境界。 當年的「斬獅狂儒」,在十餘年潛修晦養之後,早已狂氣盡斂,化作不可見底的深沉、穩定,以至是陰森可怖。 劉複北甚至暗自慶倖,那一刀並沒有真的直砍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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