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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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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衙道:「二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辦,總有一天,咱們三兄弟好好吃喝一頓,暢論天下古今英雄人物種種風流事蹟。」 海蛇道:「做大哥的今天原本真的要去殺人,卻給三弟耽擱了時候。嗯……你又怎知道我要殺人了?」 柳生衙道:「飽飲之後,大哥匆匆忙忙,眉宇間殺氣大熾,小弟因此得知。」 海蛇歎一口氣,道:「二弟能與你八拜結成異姓兄弟,果然是獨具慧眼,實不相瞞,距離此地三十裡,有幾個無恥之徒,不殺不快。」 柳生衙道:「此語當真?」 海蛇道:「要是錯砍了一顆不該砍下來的頭顱,做大哥的就用自己的腦袋來賠命!」 柳生衙道:「既有可砍之頭顱,豈可留待明天?」立刻趕往市集,以高價買了兩匹快馬,二人並轡福州,往北飛馳而去。 當晚,兄弟二人各顯神通,把三十裡外一間莊院殺得血流成河,天翻地覆。做案之後,並不逃走,留在莊院之中對飲對奕,直至天明。 其後,柳生衙查得一清二楚,這莊院住的都是江湖中下三濫的強盜、淫賊、甚至有一名通姦賣國的叛國賊,當真是殺之不枉。 天亮後,柳生衙對海蛇說道:「你我雖然結成異姓兄弟,但我這個三弟,卻是華山派門下,授業恩師並非別人,乃是掌門鳳大先生。」 海蛇並不介懷,道:「兄弟是兄弟,門戶歸門戶,要是有一天,你我各為其主不得不生死相搏,你儘管全力出手,我不怪你。」 第九章 風沙酒血雁門關 往事如煙,但在柳生衙看來,仍是歷歷在目。 師命難違,他不得不跟隨著「蒼龍三劍」這幾個師叔,聯同其餘七大門派高手,前往東蛇島把海禪王之子擒拿「歸案」。 但海世空便是海蛇,也是他的結拜大哥,他可以親自出手對付大哥嗎?不!這是絕不可能的!這並不單只因為他倆是好兄弟,而最重要的,是柳生衙知道,海大哥並非品格鄙下的卑劣小人。 他有苦難言,只好在航行之際,不斷喝酒。他要令到自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事實上,柳生衙確然曾經大醉。但自福州啟航前往東蛇島,航程遙遠,他醉了又醒,醒了再醉,到了這一天,偏偏再也醉不了,眼神甚至比平時還更明亮。 海蛇以一杆四尺鐵槍,力抗數大高手,雖然面無懼色,但以寡敵眾,形勢漸見支絀。 水老妖已頹然坐在海邊,無法動手。他喘著氣,命令海蛇逃走,但海蛇充耳不聞,一直在旁邊全力擋駕。 樸赤道人看風駛舵,眼見水老妖豈已成強弩之末,簡直快要油盡燈枯的樣子,心想:「要是給別人捷足先登把他宰掉,道爺以後每晚都睡不著覺。」不再猶豫,挺劍疾刺水老妖眉心要害。 水老妖真的不行了,眼見利劍迎面而來,非但沒有還手之力,連招架之功也提不起來,只得合上眼睛,暗暗歎氣。 水老妖縱橫水道千里,自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恨虎落平陽,死在一個臭道士的劍下。 眼看水老妖再也難逃厄運,驀地「叮」一聲響,樸赤道人的長劍,竟然給另一把長劍截了下來。 樸赤道人定睛一看,橫裡殺出的,竟然是華山派的年青弟子柳生衙。 樸赤道人臉色一寒,厲聲喝道:「姓柳的,你這樣算是什麼意思?」 柳生衙臉上肌肉似乎有點僵硬,隔了半晌才又似是如夢初醒,含糊地說道:「水島主早已受了重傷,要是咱們今天倚多為勝,取他性命,那是勝之不武。」 朴赤道人聞言,怒極反笑。 他笑了好一會,才大聲說道:「華山派的朋友們,可聽柳施主的說話吧?幸好鳳大不在這裡,否則當場就要給這個大弟子氣得吐血。」 海蛇一槍逼退數大高手,回頭瞧著柳生衙:「三弟,這裡的事,你不能插手!」 柳生衙搖搖頭,道:「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本來就是公有公理,婆有婆理,但無論誰是誰非,咱們八大門派既以名門正派中人自居,就不該以多欺少,乘人之危。」 說到這裡,向峨嵋服難師太大步走了過去,又再朗聲說道:「師太,你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懇請你老人家講一句公道說話!」 服難師太又已再度回劍入鞘,兩道灰白的眉毛似是打了個結,她的師妹服儀攔在中間,喝道:「華山小輩休得無禮!」 卻在這時,聽得服難師太沉聲說道:「小柳說得對,咱既是名門正派中人,就不該乘人之危。」 她不說「以多欺少」,那是因為在前往東蛇島之前,早就知道己方人多勢眾,但在接戰之下,方始發覺無論是惡婆婆也好,水老妖也好,確然早已身受重創,又或者是元氣損耗極钜,不然的話,憑眼前這九十餘眾,也未必真的可以穩操勝券。 如此一來,八大門派中最具影響力的少林、峨嵋先後罷戰,其餘六派高手,就再也成不了氣候。 樸赤道人眼見功敗垂成,不禁恨得牙癢癢地說道:「好哇!八大門派以堂堂之陣出師圍剿東蛇島,到頭來卻給華山派一個後生小輩砸得潰不成軍,狼狽逃命回去,嘿嘿,鳳大先生也可算是教導有方,令人欽佩得緊。」 柳生衙怒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今天的事,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跟我師父毫不相干,也跟華山派眾師叔、師弟扯不上任何關係,你是出家人,可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含沙射影,指桑駡槐!」 朴赤道人冷冷一笑,道:「施主年少英雄,硬是了得,貧道告辭啦,你在這島上似乎有不少朋友兄弟,大概也不會跟隨大夥兒回去吧!」三言兩語套住柳生衙,好讓他不再登船折返福州,從而為這年輕劍客劃下界線,再也不是八大門派中人,不是華山派門下弟子。 柳生衙冷哼一聲,一言不發,索性背對著樸赤、服難來—個不瞅不睬。 其實,以目前八大門派眾多高手力量,縱使少林、峨嵋兩派高手袖視不理,只要其餘六派齊心合力一鼓作氣,單憑海蛇一人之力,絕對難以獨務支撐,縱使再加上柳生衙甘冒背叛師門之大不諱跟他並肩作戰,也同樣是必敗無疑。 須知水老妖已內力耗盡,連舉步也難艱,再非平素叱吒風雲之大梟雄。惡婆婆端木滅,也同樣好不了多少,至於霍椒萍,她輕功尚佳,但真正跟敵人拼命,在這等場面之中,實在還遠遠不夠斤兩。 只是,少林、峨嵋兩派高於先後意興闌珊,而且這兩派至高人物,前者是帶頭領袖,後者更是全場中輩份最高、武功也最高的峨嵋掌門,這二人一退,其餘人等自是戰意散渙,明知己方大佔優勢,也不願意再行強攻,免得將來授人以口實,被譏諷是「乘人之危」。 五艘巨帆,先後離開東蛇島,唯一留下來的,就只有華山派的柳生衙。 海蛇、柳生衙兄弟重逢,本該喜不自勝,但水老妖傷重垂危,惡婆婆也同樣十分不妙,海蛇急於為二老療傷,甚至沒有跟三弟說過一句話。 眾人回到「大盈若沖」五層樓,水老妖又再咯出一口瘀血,海蛇把島上最好的藥物為島主治療,卻又同時為惡婆婆而暗自擔憂。 相比之下,霍椒萍的皮肉之傷,海蛇雖然心疼,已是完全無暇理會。 柳生衙把一包藥末交給海蛇,道:「這是華山派的『導氣令和散』,對治理內傷極具靈效。」 海蛇接過,半給水老妖喂服,另一半叫阿玫也喂了給惡婆婆。 惡婆婆神智已半陷昏迷,但她堅決不肯服藥,嘴裡含糊地在叫:「不要給我,留給老不死……留給他……他是這裡的島主,大夥兒可以沒有我這個老婆子……但不能沒有他……」 海蛇索性點了她的穴道,命令阿玫把藥物強行喂服。 由於二老傷勢沉重,眾人都不敢稍有半點大意,阿玫、霍椒萍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旁邊小心照料。 海蛇見形勢漸漸穩定,把柳生衙喚了出去,道:「咱兄弟到那邊談談。」 二人來到竹林深處,海蛇長長歎一口氣,道:「三弟,今日之事,你恐怕是做錯了。」 柳生衙默然半晌,道:「江湖之上,人人都說我是個無行浪子,我做錯事,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海蛇瞧著他,忽然搖了搖頭,道:「你做任何錯事,都及不上這一次錯得那麼厲害。」 柳生衙道:「華山派門規第三條: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海蛇道:「拔刀也好,拔劍也好,總要看看時勢。」 柳生衙道:「你是我大哥,要是你跟別人公平決鬥,便是死在敵人手裡,我也沒話可說,大不了再跟殺兄仇人再鬥一場。但今日之事,八大門派倚多為勝,更有乘人之危之嫌,別說咱倆是兄弟,便是素不相識,也不能袖視不理。」 海蛇仍是不住地搖頭,道:「江湖上是非恩怨,原本就是一言難盡,你也曾經對武當、峨嵋兩派高手說過:『公有公理,婆有婆理。』換而言之,八大門派要對付海世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要是賢弟並非華山派門下,你幫這個忙,那是誰也沒話好說的,正如鹹魚青菜,各有所好,幽冥宮群魔,也不見得在武林中完全沒有知音好友。更何況先父出身少林,任何人幫我海世空一把,都不能算是一椿天大的錯事…… 「但你是鳳大先生最鍾愛的大弟子,他老人家對你寄予厚望,自不待言。可是,你卻在這一戰要緊關頭,倒戈相向,將來消息傳到鳳大先生耳中,恐怕會是悲傷失望,情難自己。」 柳生衙嘆息一聲,道:「若單以表面情況而言,我這個劣徒今日所做之事,確然很對不起他老人家。但大丈夫為人處世,理當權衡輕重,更當明辨大是大非。八大門派率眾而來尋釁,一來固然是跟幽冥宮有四十載的血仇,二來更由於眾人一口認定,你父母生前曾偷襲八派高手,而大哥也在最近四出為惡,對付八大門派中人。可是,自始至終,根本沒有任何明確證據,足以證實你父母曾經行兇,至於大哥,你說過畢生從沒離開過福州百里之外,又如何能在大江南北武林之中,到處殺害八大門派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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