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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霍椒萍並不害怕,說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做女子的其實也是一樣。哥哥的話,哥哥的命令,可以聽的,可以遵從的,自然半點也不能違背,但在某些事情上,卻不儘然。」

  水老妖哼一聲,背負著手不說話。

  霍椒萍接道:「再說,小女子再不長進,也從沒把兄長有諄諄教誨,當作是風中之……之那個什麼氣……他說的每一個字,做妹子的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說句真心話,他對我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易地而處,我就比不上他那麼偉大。」

  水老妖冷冷道:「你認為他有什麼偉大之處?」

  霍椒萍道:「昆侖相距長安已三千里,到了福州,更是天南地北相隔萬水千山,他為了我這個不長進的妹子,自福州雇用大船,迢迢的來到貴島,只是為了要我迷途知返。只是,小女子與海郎情盟早訂,縱使為了這一段孽情而遭受世人咒駡,甚至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已是再無回頭之路。人生在世,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只要海郎不嫌棄,小女子願受千刀萬剮,萬死無悔。」

  水老妖臉色一沉,陡地一掌拍向洞穴左邊。

  這一掌勢逾奔雷,洞穴左邊的石壁雖然堅實,卻也給水老妖震塌了一大片。只聽得水老妖怒聲罵道:「什麼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都是書呆子編造出來的廢話!人生在世,得一知己也好,得十萬八千知己也好,要是兩腿一伸嗚呼哀哉魂歸九天十地,彼此再知己再肝膽相照又有個……那個『什麼氣』用?你擅闖東蛇島,擅則擅矣,卻不是什麼死罪,只消吃我一掌,便可繼續再逗留七八十年。至於這一掌,剛才我已劈在石壁上,因此,你並沒有什麼欠我的……但要是你倆在洞穴內成親,我便一把火將你倆燒成焦炭。除非……除非在『大盈若沖』五層樓大廳之內拜堂,自當別論。」

  語畢,擲下一支木盒,揚長而去,霍椒萍拾起打開一看,竟是一株千年野山人參。木盒上附一紙條,草草寫了幾個字:「傷癒八成後始可墩服。」

  霍椒萍捧著木盒,目光遙遙望向已遠去數十丈外水老妖的背影,臉頰上淌下兩串晶瑩珠淚。

  馬小雄走了過來,搖頭嘆息,道:「義父未免是太不近人情了,只准許你在島上逗留七八十年,他老人家大概不曉得什麼叫做『快活不知時日過』。」

  一面說,一面搖頭歎氣,傻傻地離去。

  霍椒萍破涕為笑,向到洞中,緊緊依偎在海蛇身邊,神情嬌柔無限。

  兩月後,天氣漸轉寒冷。

  馬小雄在東蛇島「大盈若沖」五層樓內朝夕練功,但卻不算勤力,只是練一陣功,吃一陣海鮮,再遊玩一陣,然後睡一陣,文到海邊暢泳一陣,也不管是否天寒地凍。總之,每天練功的時候,僅比蹲在茅廁的時候稍多一點點。

  水老妖也沒加以催逼,任由他「我行我素」。

  這數月以來,馬小雄每隔一兩天就去瞧瞧阿玫。

  阿玫住在五層樓背後的一間竹舍,地方不算大,但卻十分雅致,在竹舍左側,有一幢兩層高的石室。那是水老妖和惡婆婆居停之所。

  這一天,馬小雄用過午飯,閑來無事,又到生舍找尋阿玫。

  只見阿玫正在練劍。

  馬小雄大奇,瞧了好一會,才問:「怎麼練起劍法來?是我乾媽教你嗎?」

  阿玫搖搖頭,道:「不,這一手劍法,是你義父教我練的。」

  馬小雄道:「這套劍法叫什麼名字?」

  阿玫道:「水島主說,這是『白費力氣劍法』,總共九千八百七十萬招。由第一招開始練,練到最後一招,大概要二三千年左右,一旦練成,天下無敵。」馬小雄聽了,呆若木雞。

  阿玫又練了一會,把長劍插在竹舍一根青竹之上,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馬小雄道:「我義父不是一般土包子的義父,這些話必然是他老人家對你這樣說過的,不然的話,憑你的小小腦袋,也編造不出這些花樣來。」

  阿玫眨了眨眼:「你也認為水島主是胡說八道?」

  馬小雄搖搖頭,道:「這並非胡說八道,乃是莫測高深。」

  阿玫道:「怎見得這就是莫測高深?」

  馬小雄道:「完全沒法子見得。」

  阿玫一愣,馬小雄接道:「正因為沒法子見得,所以這便是莫測高深,並不是胡說八道。」

  阿玫不再繼續練劍,馬小雄便道:「我想去瞧瞧大刀。」

  阿玫吃了一驚,道:「你是說木小邪鑄造的大刀?它不是已給島主拋入寒潭嗎?」

  馬小雄喃喃道:「曾聽人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是對人說的?還是對刀說的?」

  阿玫見他的神情有點癡呆,不禁暗暗失笑。

  兩人連袂來到寒潭巨石之上,四支黑白分明的眼睛齊齊瞧著黝黑深不見底的潭水。這時,已快將十一月,雨水稀疏,瀑布流水也比盛暑季節緩慢一大半,但依然甚具氣勢,站在這巨石上仰首觀之,也可算是人生一大樂事。

  只不過馬小雄對著這寒潭瀑布景色,已數月之久,再也沒有新鮮的感覺,兼之心內老是記掛著曲鴻山送給自己的大刀,雖在良辰美景之下,臉上殊無半點暢快之意。

  阿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這把刀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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