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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朱月文的女兒朱豐嬌,美麗可愛,是一家人的歡樂和驕傲。這孩子太好了。孔融三歲知讓梨,她三歲就懂讓茶了。小嘴尤其會說,逗得一家人合不攏嘴。若是沒有她,朱全龍就不知怎麼打發日子。他們雖愛她、疼她,傳功時更是絞盡腦汁讓她明白,可牽涉到男女在練功中「陰陽」之類的事,都要由她的母親代講,唯恐怕說出一個不乾淨的字,破壞了她聖潔的天性。

  前幾天,朱全龍忽聽傳言,說林風在武林中是最下流的人,他嚇了一跳,大罵了一通,沒有在意。過了幾天,又忽然傳來宮家山莊絕戶了,于家世家人死光了的消息,他驚駭了,全身抖動了好一會,仿佛感到一種血腥酌瘟疫在武林蔓延。他開始不安了:宮家人一死,女兒月春自然也無生理;林風若是遭了難,那女兒月香也完了。這不是敗家的徵兆嗎?他打了一個冷顫,嚴令家裡人,沒有他的許可不准出門。這時,朱豐偉早已回了家,和鄭西鐵相鬥的事他沒說,只是講心裡悶,到外邊走了走。他若實言相告,不知朱全龍會作如何想。他不許自家人出門,卻令管家胡大笑帶著兩個好手到江湖中去打探消息。

  過了幾天,他們回來了,把江湖大亂的事一說,讓朱全龍涼了半截。到了他這個年齡,自然不會懼死,他擔心的是家人。倘若他的兒子、孫子有個三長兩短,那豈不斷了朱家的煙火,和宮家一樣了嗎?但他想不出什麼好計策,只好靜中待動。漸漸風聲緊了,忽聽東邊的鎮上出觀了不少高手。他感到不可避免的事要發生了,他不知道朱家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但又不敢讓孩子投入江湖中去。他最怕的是朱豐嬌出事,那樣的話,單從感情上他就接受不了。這孩子太讓人喜愛了。朱全龍憂心忡忡,朱月文也心驚膽顫。自己的身手不管多麼強,也難敵眾人的圍攻。若是鎮上的人為殺朱家而來,那豈不糟糕透頂!

  在這個人心動盪、風雨如晦的時刻,朱家莊管家胡大笑的兒子胡小天卻喜得抓耳撓腮,樂不可支:太好了!這個等級森嚴的鬼家庭早該爛了,到我胡小天露臉的時候了。胡小天和朱豐偉的年齡相仿,二十來歲,可以說年輕有為。可他因是管家的兒子,不是名門大派的弟子,縱是暗裡愛上朱豐嬌,他也自知毫無希望,他們之間有一道天塹、鴻溝,他無法打通。對他來說,要想得到朱豐嬌,只有暗下黑手,此外沒有別的辦法。胡小天人長得不錯,就是瘦一點,可他的眼睛裡有種陰鷙的邪氣,連朱豐嬌這麼純潔的人也能看出來。自然,她不會把芳心許給他。而朱全龍更是討厭他,若不是看在胡大笑忠心耿耿地為他辦了幾十年事,他早讓胡小天滾蛋了。

  胡小天整日胡思亂想:遊手好閒,一心打朱豐嬌的主意,但他也看出朱家人對他不歡迎,這下更激起了他的不滿和仇恨。這小子心術不正,可是個鬼精靈,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不能把朱家怎麼樣的,只有依靠外來的力量才能達到目的。他經常外出拜仙訪道,目的就是要一鳴驚人。只要你能傳他絕學,讓他幹什麼缺德事都行。他時刻都在做著把朱豐嬌抱在懷裡的美夢。別看沒有什麼人願做他的師傅,可他每次外出都學了不少東西。每次回來,他都把朱家人說得一無是處:如何沒見過世面,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小看我胡小天!朱豐曉更是他嘲笑的物件,他認為朱豐曉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呆子。然而,不管他心裡如何不滿,日子還是照樣過,老樣子一點沒變。別人練武的時候,他也賣力地去練。可不知為什麼朱家人就是不改變對他的看法,認為他是一個地道的狗不吃。這讓他又恨又氣,只好慢慢地等待著。

  這是一個多雲的早晨,天上的陰晦越來越濃,也愈來愈低。胡大笑慌裡慌張地從鎮子上趕回來,直奔朱全龍的居處。朱全龍剛練完功,這是他每天一次的必修課,一直要練到周身通泰,每個毛孔都洋溢著朝氣,才罷手。朱全龍一見胡大笑的樣子,心就一沉,但他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江湖客,心動面不動,這也是練出來的。他淡淡地問:「大笑,有什麼事,把你慌成這個樣子?」

  胡大笑急切而不安地說:「不好了,當家的,鎮子上來了高手,正是沖我們來的,是鄭西鐵一夥人。」

  朱全龍的心似乎突然停了似的,再也聽不到它的一點回聲,靜圾了。他茫然望著遠方,盡最大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大笑面前表現出什麼異樣的情緒。可他怎能一點變化也沒有呢?他的臉先是黃,隨後變得鐵青,最後神色茫然。胡大笑何等精明老練,朱全龍的細微變化,他看得一清二楚可他理解這一切。這是非常特殊的時候,由不得你不驚。他是很忠實于朱全龍的。他認為,江湖上象他和朱全龍上下之間有這麼和美的關係的主僕還很少見。朱全龍是重友情的,他胡大笑豈能做個白眼狼呢?他要暗地裡為主人分擔憂愁。這時候,朱月文也走了進來,見了胡大笑便問:「有什麼新情況嗎?」

  胡大笑點點頭說:「鄭西鐵這次來,說是豐偉得罪了他,不知這可是真的?」

  朱月文立即道:「我去叫他。」

  朱全龍慢慢在院子裡走動了幾圈,朱豐偉被父親叫來。朱全龍並沒有金剛怒目地叫駡斥責,仍是慈愛地說:「偉兒,你前幾天外出,和什麼人動過手嗎?」

  朱豐偉非常有心機和個性,江湖風刮得一陣緊似一陣,他豈能不知?更明白,鄭西鐵此來,給朱家莊帶來的是災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如把責任都推光,這樣,一家人沒有怨言,也好同仇敵愾。他不慌不忙地說:「這次外出,本想看看天下的山光水色,可不幾天,我在一個樹林裡遇到一夥人,正在商議如何對付三姑的事,我豈能不問一聲?我只『哼』了一聲,便被他們聽見,說我偷聽了他們的計策,非要殺我滅口。我豈能讓他們白殺?我和他們其中的一個交了手,怎奈那人十分厲害,我們鬥成平手。但我見他們人多勢眾,久戰無利,只好一走了之。不知那人是不是鄭西鐵。」

  朱月文,胡大笑聽他這麼一說,也沒有話了,說是朱豐偉,就是他們遇上這樣的情況,也不能坐視不理。朱全龍沒有說什麼,不管偉兒說得是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任何一個江湖老手都知道,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弱者沒有什麼理好講的。等待被吃,歷來是強者看弱者的邏輯。眾人沉默了一會,朱全龍說:「你們回去準備一下吧,待會兒說不定是一場血戰。」

  他們三個人退出去。朱全龍慢慢坐到椅子上。風風雨雨,嶼立在江湖,驚濤駭浪,經歷了多少!這次不知能不能過去?他心裡很沉重,但也在積蓄力量。等待那爆炸的時刻。

  朱豐偉父子來到大院內,朱月文說:「偉兒,這是一場生死戰,若是我們實在不行,你們兄妹要快點逃走。我們會頂住他們的。」

  朱豐偉說:「爹,你放心吧,他們不一定是我們的對手。再說,你們若不敵,我們只有上前迎敵,豈有逃跑之理!那樣豈不是成了不孝之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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