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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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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水想起在君陽府聽吳音欣談琴時的情景,靈感如狂潮浪湧,接連不斷地撲了過來。他依自己的想法,行了一下氣,果然身體變輕了,如弱柳和風,片羽柔水。明淨透澈,光華閃爍。他主意一定,人也悠閒起來。他把自己的身體變成思想,隨風飄,隨雲動,再不把常無嬌放在眼裡了。似乎他面前根本沒有這麼一個敵人,一個陷阱。 常無嬌見他變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中大怒,叫道:「小子,你準備好了嗎?」 杜水從懷中掏出家傳神兵刃器,一節一節拉成長劍,甩手一劃一個弧形,慢聲慢氣地說:「隨便。」 常無嬌叫道:「攻我!」 杜水冷然道:「你不配。」 常無嬌氣沖腦門。她一直把杜水視若無物,哪能容他傲慢。可是,交手前大怒,卻犯了武學大忌。你縱是天下僅有妁高人,也會因此而吃虧。由於杜水的冷漠,使她更加憎惡他。可杜水對她的怒容視而不見,眯起眼,看那水,瞧那風。常無嬌一聲厲嘯,身形一轉,如一團鬼影,利爪一伸,點向杜水。這一式可說是快、恨、毒之三全齊美,十分驚人,比和九玄使者交手時發揮的更淋漓盡致。常無嬌並不是看杜水有什麼厲害才出絕學神功,而是出於憤恨。如一只虎因嫌羊不老實被吃,要撕爛它一樣。 杜水身子一扭,腳下走成三角步形,手中青沉沉的寶劍反手一刺,一道青蒙的劍氣陡升三尺,電光石火之間,刺向常無嬌的俠白、乳中、膻中、期門四處要穴。常無嬌太大意了,進攻時已把對方看成了死屍,這一突然巨變,縱是她這樣的高人也難以應付,只覺前身被擊,四處一涼,衣服上出了四個如小杏般大小的圓孔,露出常無嬌的白肉。這四個小洞大小一樣。挖得極巧。常無嬌退出一丈開外,驚怒萬分。 杜水冷笑道:「常無嬌,這一招是謝你放我之恩,若是你再動手,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這下氣壞了常無嬌。好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對我如此不敬。她心中雖然惱恨沖天,巴不得生吞了杜水,行動上可不敢再大意了。這小子實在是天下大怪,剛才還不入流呢,怎麼一轉眼長進這麼快,什麼人也不能在一時半刻之間,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呀!她自然不知,杜水幾年來都在探求登高的門徑。自從受傷好了之後,更是朝思暮想。吳音欣的琴音讓他大受啟發,但仍沒有尋到無上高度的突破點——靈感。 在生死悠關的時刻,他以極端的毅力看了她和九玄使者的角度、步法、身法、手法千變萬化的拼鬥,杜水在他們的旋轉氣勢中突然頓悟了。常無嬌放了他,試了一下自己的設想,果然有效,知道自己所思不謬。閃電間,他把自己獨特的創造周全一遍,靜心待敵,常無嬌因過分輕敵,被杜水得手,這更加深刻、豐富了他的思想。所以,杜水才有那句讓常無嬌死也不能相信的話:一招就讓我過「周年」真是天下最張狂的狂言。她在暗自盤算從哪個方位下手。 杜水等不耐煩了,冷冷地說:「再不動手,我可要走了。常無嬌,你應該知道,蛟龍既已入海,就別再想擒龍的好事了,你我無仇無怨,何必因誤會殺個你死我活,不如就此罷手吧。」 常無嬌斥責道:「狂徒,休得胡言亂語,本聖姑豈能容你這種詭計多端之入?」 杜水笑道:「我何時弄詭來,這全是無奈嘛!」 「哼!」她氣憤地說:「杜水,你想從此離去,比登天還難!」 杜水不禁惱怒地說:「我真不明白,以你這樣的心胸,怎麼成的高人呢?你真不配有『高人』的稱號。」 這幾句話象一束惡毒的箭射中常無嬌的心,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變幻不定。但眼中的殺機卻更熾更亮。杜水可還是一種漠不關心的樣子,警告說:「常無嬌,你要聽清楚,你若自尋求死可怪不得我!」常無嬌的心在顫慄,在流血:難道自己竟怕了他不成?可他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又莫測高深。一個人就是一點武功不會,面對死亡能如此從容,這份氣度,也讓天下英雄心折。難道他真的練成什麼真是假,假是真的那樣胡說八道的武功?她的心,如渾濁的沸騰的湖,理不出個什麼頭尾,腳步卻還不由自主地向杜水逼近,就象一個勾魂鬼。 杜水冷冷地說:「常無嬌,我再警告你一次,再走三步,便是黃泉路,你要珍惜你幾十年的心血結晶,把你的武學留給後人,如果因你一死而失傳,那真是你莫大的罪過。」 常無嬌身形頓停。杜水的這一聲喝,使她心中翻倒了五味瓶,打不是,退不是。自己確該有個傳人了。但這一交手,就真非死不可嗎?她的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 杜水轉過身,對她說:「聖姑,你也別生氣了,世上有許多事是不能生氣的。你是得道的高人,難道還有什麼塵念不成?即使我勝了你,你也該為我高興,因為我不是一個小人,你也不是小人。這不是我們正道裡又多了一個好人嗎?你能為此欣悅,才是真正的高人呢!」 常無嬌聽了杜水一席話,怒極反笑:這麼個妄自尊大的小子,竟厚顏無恥地教訓起我來了。我不信江海能倒流,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我若伯了他,豈不讓天下人物笑掉大牙?她再一次把神功佈滿全身。杜水馬上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樣子。淡淡地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為爭虛名投地獄,可見是個無情的殺人者,那我就成全你吧。」 杜水這幾句話,看似輕輕,在常無嬌的心裡卻引起的震動不小。她一再讓自己沉下心來,可見杜水那裝模作樣的形象,就有無窮怨氣。天下任何都可以容下,就是不能放過這小子,他太令人恨了。她不再猶豫,兩臂一振,如蒼鷹展翅,前縱過去,兩臂一開,如要摟抱什麼。如果你要以為這是擊她的最好時候,那可大錯特錯了。這正是她的誘敵之策,也是她施展剛才和九玄使者決鬥時沒有施出的追命絕學「鬼星十三點」的前奏曲。 可杜水不為所動,仍是冷漠地靜立著。常無嬌雙臂向內一錯,重疊一撕,幻化出十三點爪影,如七星北斗再連結一個六星,互相鉤連,快捷無比,陰氣透骨,勁力穿石。杜水腰部一擰,似乎兩腳重複了一個弧形,身形一閃,劍氣大盛,—招「指點江山」點向常無嬌後脊的命門要穴。要是擊中,常無嬌就會成了穿線餅。在即將擊著的瞬間,杜水腳尖點地倒射三丈。常無嬌萬料不到杜水不但能躲過他的絕技神功。而且還能轉到她身後,不禁驚駭欲絕。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受傷,杜水反倒射三丈,這使她非常納悶,驚奇地問:「小子,你搞什麼名堂?」 杜水說:「你摸下你的命門穴。」 常無嬌一摸,臉色蠟黃,命門穴處已有一個圓洞。 杜水說:「剛才不是我心慈,你已不復存在,別再自以為是了。」 常無嬌愴然無語。這小子是鬼,不是人,剛才的狼狽樣子是他裝的。就憑他裝瘋弄傻的樣子,天下無一人能及!她連一句話也不說,茫然無神地站在那裡,望著遠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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