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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七星店巧戲火眼猴 鄧家堡重創青面虎(2)


  店主遂敲開東廂房門,和一個店夥闖到裡面去了。鄧騏把手去摸他的腦後,果然中了一石子,隆然墳起,有一個小塊了。唬得他躲到房中去,不敢露臉。只聽店主從對面房中回身出來道:「原來那賊子已跑去了。可惡的賊子,我正和老婆睡得十分酣熟,他卻來擾人清夢。」一個旅客帶笑說道:「這不是擾人清夢,卻是掃人雅興哩。」說罷,呵呵地笑起來。店主又道:「往年有一個小賊也曾光臨過一次,卻被我們捉住,立在店門前示眾,足足三天光景,以後便沒有賊來了。想不到今晚忽又有賊去看想那位小姑娘,不是欺她女流之輩無能麼!可惜被他逃走,若撞在我手裡時,須吃我三十棍子,再請他吃米田共。」鄧騏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紛亂了一會,大家依然各去安睡。

  鄧騏白乾了一下,反吃了虧,色心未死,怎肯干休。再靜坐到四更時候,打量那女郎也已不防了,遂提了寶劍,悄悄地走出房門,來到對面廂房窗下。先用手指蘸了唾沫把窗紙沾濕,戳了一個小孔,向裡一眼張去,卻見帳子下垂,床前地上放著一雙繡花鞋子,明明那女郎已睡熟在床上了。心中大喜,全身骨頭都覺酥軟。暗想這遭饒她厲害,總逃不出我的掌握了。那窗房已撬開過,沒有關緊,他遂輕輕開了,飛身入房,杳無聲息。躡足走至床前,一手掀起帳子,見那女郎和衣朝內而睡,一條薄被蓋著下身。他即把寶劍輕輕一放,雙手向床上一摟,說道:「乖乖,我的小姑娘,你莫驚慌,我與你成好事來也。」

  哪知手中抱的又輕又空,乃是一個大枕頭,罩著一件衣服,那裡有真的女郎玉體呢!自己眼睛不清楚,看錯了。連忙拉起寶劍,向屋裡四處找尋,清清楚楚,沒有影蹤。暗罵一聲:「這促狹的小丫頭,看她不出,竟有這樣膽量和心思,存心和我戲弄!可笑我三十年老娘今日倒繃嬰兒,我必找她去算帳!」遂躍出室來,跳上屋頂,想要找見那女郎,看看她究竟有怎樣的本領。誰知屋面上一個人影都沒有。此時鄧騏又氣又急,沒法擺佈。繞了一個圈子,依舊跳了下來。再一瞧女郎房中仍不見人,疑心她或者膽怯,脫身遠走了。只得把窗關上,若無其事的回轉自己房中。坐定了,細想那女郎真是奇怪,沒有本領的決不會如此戲弄我。但若如果有本領的,何必躲躲閃閃,不和我較量個高下呢?不多一會兒,晨雞回唱,東方已白。他一夜沒有睡眠,精神稍覺疲倦,打了兩個呵欠。店中人也已起來,大家仍是講昨夜有賊的事情。他只得喊了侍者打臉水盥洗,匆匆用罷早飯,便付清店賬,動身回去。

  當他走到庭心時,卻聽東廂房裡女郎正嬌聲喊道:「店家快拿洗臉水來。昨夜真晦氣,不知是鬼是賊,鬧得你家姑娘一夜沒有好睡。真是生成猴子的性,一刻兒也不肯停息的。」鄧騏不覺心中好生奇怪,昨夜那小姑娘躲到那裡去的?

  現在她不是罵我麼?她明明戲弄我,以後我倒要探知底細,不肯放她過門哩!遂匆匆出了店門,跨馬而去。

  過後細細探問,始知是虎牢關鐵頭金剛宋霸先的女兒宋彩鳳,無怪有如此本領,便把此事告知鄧衖。鄧氏兄弟素知鐵頭金剛的威名,其人雖已作古,他的女兒自是英雄之後,迥異尋常。鄧衖遂主張偕同鄧騏一同前去踵門求親,若是宋家母女能夠答應這是最好的事。鄧騏也可得個有力的內助,愜意的嬌妻。倘然他們不肯允諾,那麼再行伺隙動手,報復前次七星店戲弄的一回事。鄧騏一心欲得彩鳳,依了他哥哥的主意。鄧駿也欲一同前往。

  於是弟兄三人趕奔虎牢關,訪問到宋家。見了雙鉤竇氏,向她提起婚事。竇氏早知道鄧家弟兄平日的行為,豈肯將珍愛的女兒嫁給那形似衪猻的鄧騏呢?當然一口拒絕。鄧氏弟兄懷恨而去,到了夜間,鄧衖等潛至宋家下手。竇氏和宋彩鳳早有準備,兩邊廝殺一番。宋家母女雖然本領高強,可是鄧衖和鄧騏都有很好的武藝,以二敵三,支持不下,所以宋彩鳳手腕上受了刀傷。

  鄧家弟兄也未得手而去,揚言下次再來決一雌雄。明天竇氏和彩鳳一商量,估料他們弟兄眾多,自己母女二人,決不能僥倖獲勝,不如高飛遠引,暫避其鋒。彩鳳懷念玉琴很想一至荒江,找尋玉琴。倘然玉琴已復仇歸裡,可以邀她同來,剪除鄧氏七怪。於是二人收拾行裝,將家門鎖上了,離開故鄉,去到關外訪問女俠了。後來鄧氏弟兄果然重來尋釁,但是鳳去樓空,無從下手徒呼荷荷而歸。鄧騏既不得志於彩鳳,卻在鄭州地方娶得一個小家碧玉,姿色絕佳,從此天天消磨光陰於溫柔鄉中了。

  有一天晚上,鄧氏弟兄正在開懷飲酒,忽然有一個獨腳漢子潛入堡中,從土門闖入,殺死了幾個巡邏的莊丁。消息報到裡面,遂由鄧騏、鄧駒、鄧駿三弟兄出去對付。那獨腳漢子撐著鐵拐,一手放出一顆青色的劍丸,這是他練習成功的劍術。鄧騏知道來人是個勁敵,幸虧自己也諳劍術的,遂也舞劍迎戰。鄧駿、鄧駒左右夾攻,三個人戰住那漢子。只見那漢子的劍丸如流星般上下飛舞,閃閃霍霍,異常活躍,愈鬥愈酣。鄧騏知道難以力勝,不如智取,遂虛晃一劍,向後退下。

  鄧駿、鄧駒也跟著退走,一齊退入坎門。獨腳漢子奮勇追入,忽然門後躥出兩頭木狗來,口中噴出六七枝小箭,連續不斷。獨腳漢子左避右閃,一時避讓不及,肩頭早中了一箭,喊聲「啊呀」,收轉劍丸,回身便逃。此時司令樓上早扯起黃色燈籠警鐘敲著六響。鄧衖等率領眾莊丁向坎門內外四面包抄攏來接應。鄧騏、鄧駿、鄧駒三人反身追趕,大叫休放走了獨腳的刺客。但是那獨腳漢子撐著鐵拐,非常靈捷,跑出土門時迎面來了一條黑影,攔住去路。獨腳漢子不防有人攔截,定睛一看,乃是一個女子,手橫雙刀,嬌聲喝道:「刺客往那裡去?」一刀向他頭上砍來。獨腳漢子急忙向左邊一挑,已跳出丈外,避過女子的刀。女子見一刀落空,連忙追上去,要砍第二刀時,獨腳漢子早從腰邊摘下一件東西,將手一抬,喝聲「著」,疾向女子打去。女子急閃不及,正中咽喉,仰後而倒。此時鄧騏等早已追至,那獨腳漢子連縱帶跳的幾下子,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鄧騏先向地下一看,說聲:「不好了,大嫂已遭毒手。」

  原來那女子便是鄧衖的妻子鄭秋華。這夜正輪著她當值巡夜,所以鄧氏弟兄在內喝酒,她卻在木門左右巡察。聽得警鐘響,又見黃燈高扯,知道土門有事。遂自告奮勇,跑到土門外邊來攔截敵人,不料因此斷送了一命。馳衖等也已趕到,鄧騏便和鄧駒追出堡去。鄧衖俯身看他的妻子時,見秋華喉間正嵌著一顆小小鐵彈,深入三寸,氣管已斷,芳魂頓杳。不覺放聲痛哭。鄧駿、鄧馳等大怒,一齊追出堡外,見鄧騏、鄧駒正跳在樹上蠪望。在這茫茫黑夜中,敵人的影蹤早已遠去,到何處去找尋呢?鄧衖喪了愛妻,大哭大嚷道:「我們七兄弟在這洛陽地方總算是個霸主了?何物醜奴,來此行刺!我們枉自有了七個人,還捉他不住,豈非笑話!不但如此,又斷送了我的嬌妻。此仇不報,非為人也!」鄧騏道:「那人來得很是奇怪,不知是那一路人和我們作對,可惜不曾問個明白。」

  鄧騁把手中杆棒向地上擊了一下,恨恨地說道:「我因為喝了幾杯酒多吃了許多菜,肚中不爭氣,正出恭去,趕來得遲了。不然,我的杆棒必要扔他一個筋斗,好把他生擒活捉,問清口供。」鄧駒道:「我看此人已是殘廢,膽敢一人到此窺探,必具高大本領。而且決定也是一個有來歷的人物,恐怕外邊反對我們的不止一個。此番他中了毒箭,雖然逃去,諒難活命。不過以後恐怕從此要多事哩,我們倒不可不防。鄧衖道:「人也死了,怕他做甚。我們這個鄧家堡,埋伏下五花八門陣,管教他來一個死一個。

  我青面虎必複此仇!你們的大嫂死得豈不淒慘!」說罷又大哭起來。鄧騏勸道:「大嫂已死,哭也無益。大哥且莫悲傷,我們慢慢打聽明白。有我弟兄七人在世,必不放過冤家的!」

  於是鄧衖便吩咐莊丁舁著秋華屍體入內,預備明日收殮。夏月珍等妯娌們聞得秋華慘死,一齊哀哭。真是樂極生悲,禍從天降了。鄧衖伉儷情深,不勝鼓盆之戚。所以秋華的桐棺,一直放在堡內,沒有安葬,等候敵人再來。好久沒有蹤跡,疑心那獨腳漢子早已毒發而死了。四邊探聽也無人知道這事的來歷,只得徒喚奈何。後來鄧衖代妻子覓得一塊牛眠吉地,所以出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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