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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大廳內眾人幾乎都是心神一震,手中兵刃不知不覺都停了下來,只剩下歐陽舒和柳若塵二人還在相鬥。

  他二人早已看見大廳內的變化,其中柳若塵自是驚懼更甚,怎奈二人此時已是拼上了內力,欲罷不能,誰也不敢先行住手。

  方枕寒正等上前,轉眼一望,忽見慕容宛兒正兩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她見方枕寒望向自己,更是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道:「枕寒哥哥,我爹爹他……」原來她高興才一陣兒,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這些日子來,她先是喪父,後是逃亡,身邊雖有一個陸師伯看護,心裡卻總是盼著朝思暮想的枕寒哥哥來救自己,如今乍見心上人,自是滿腹委屈湧上心頭。

  方枕寒平時早將宛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妹妹看待,百般呵護,如今見狀,更是憐惜萬分,忙和聲安慰道:「宛兒,別難過,我一定替你討還公道。」他轉過頭來,向著柳若塵和歐陽舒二人邁步走去。方枕寒三個大步,已走到柳若塵和歐陽舒身邊,沉聲道:「兩位,還是罷手吧。」說著,他雙手一托一拔,已到了歐陽舒的指力和柳若塵的掌勁之間,然後先塌再立,雙手向外一分。

  柳若塵的「金剛神掌」和歐陽舒的「射天神指」分別打在方枕寒的雙臂上,二人均覺如擊朽木,然後有一股大力推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退了開去。歐陽舒和柳若塵分別向後退了兩步,站定身形,各自長舒了一口氣,雙雙瞪眼看著方枕寒。

  歐陽舒道:「閣下是誰?」方枕寒微微一笑,身子並未如何作勢,忽然向後飄去。大廳內募地閃進兩條人影,在方枕寒身邊落下。眾人定睛一看,卻是兩名腰系佩刀的官府公差。其中一人手按腰間佩刀,身上背著一件包袱,正冷冷盯視著場內眾人,另一人卻是雙手舉著一個託盤,面向方枕寒,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請更衣。」

  眾人眼光瞧去,卻見託盤內居然端放著一頂官帽和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紫色衣衫,還有一條卷起的白色玉帶。眾人正在驚疑,猛見方枕寒右手一伸一抖,身子躍起空中飛轉,眾人都是眼前一花,被一片紫光擋住了視線。待到方枕寒旋轉著幾個起落,身形在地上落定,身上已端端正正地穿著一件紫色官服,腰間則系著那條白色玉帶。

  眾人再一看,原先背在方枕寒身上的包袱不知何時已到了那名公差的託盤中官帽的邊上。方枕寒神色肅然,伸出雙手,緩緩從託盤中舉起官帽,慢慢地戴在頭上。那名手按腰刀的公差大聲喝道:「新任京東二路按察使兼金陵知府方枕寒方大人在此,你等還不上趕快上前拜見?!」大廳內一片譁然,眾人都對眼前一連串的變化驚異萬分。大門外又走進六個人來,眾人看去,卻又是六名帶刀公差。這六人魚貫而入,訓練有素地分別在方枕寒左右站定,面對著大廳眾人,氣勢凜然。這八名站在方枕寒身邊的公差正是人稱「碧湖八捕」的方天、方地等人。

  歐陽舒終於強懾心神,狐疑道:「閣下,閣下真是方大人?」方枕寒微微一笑,道:「方地,把本府的拿與柳若塵柳總管看看。」方地道:「是」。當即解下身上背的包袱,迅速打開,露出一枚方方正正的大印來。方地雙手捧著官印,快步走到正怔在那裡的柳若塵面前,道:「柳總管,請驗看。」柳若塵這才還過神來,哦了一聲,伸手拿起官印看了又看。他心中連轉幾個念頭,暗中審度場內局勢,心想若是自己不認這枚官印,與歐陽舒等人聯手對付方枕寒,不但絕無把握制住方枕寒,反而還要落下謀刺朝庭命官罪名,正所謂吃不了兜著走。

  他思前想後,暗忖自己雖曾暗算方枕寒,但卻反被方枕寒做了手腳,占了便宜,而自己又尚無任何把柄落在方枕寒手裡,完全不必此時就反臉。柳若塵正在暗中盤算,忽聽有人冷冷道:「柳總管久經官場,難道連堂堂朝庭命官的大印也不會看嗎?」眾人轉眼看去,門外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來,說話的正是走在前面的清臒老婦,她身後跟著的則是一個睡眼惺忪的老頭。

  大廳內歐陽舒、柳若塵、葉敬軒等眾人立即認出了這對老人,正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星月二老」。柳若塵暗道:「眼前之事,看來只有暫時罷手了。」他立即恭敬地將官印交還方地,然後撣一撣身上的塵土,上前幾步,躬身施禮道:「鄭國公府總管柳若塵拜見方大人。」眾人見狀,知道方枕寒非虛,大家都不想當面開罪官府,於是便紛紛上前行禮。

  歐陽舒乾笑道:「方大人,請恕草民不知之罪,冒犯冒犯。」方枕寒淡淡道:「歐陽舒,你可知罪?」歐陽舒一驚,忙道:「大人,草民除了不識大人官駕之外,不知還身犯何罪?」方枕寒道:「你等在光天化日之下聚眾鬥毆,擾亂百姓,難道不是罪嗎?」歐陽舒道:「大人容稟,草民雖然有擾民之罪,卻也是為了保護陸大俠和慕容小姐,實是出於一片善意,這一切,想必大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方枕寒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本官暫且不加追究,如今,官駕到此,難道你們還想管閒事嗎?」歐陽舒忙道:「不敢,不敢,草民等謝過大人,這就告退。」說著,他立即與葉敬軒、喬孤蟬帶著紫金盟、玄武幫和秦淮幫眾人紛紛行禮,離開了聚仙樓。古清彪、郭辰魚、太史思等見不是路,也急忙行過禮,帶著茅山寨等一班人離去。這些江湖人物心中都是暗罵倒楣,碰上方枕寒這顆掃帚星,討了一身晦氣。方枕寒目光一轉,卻見海瑩瑩正目不轉睛地瞪視著自己,不禁心中一緊。海瑩瑩怔怔地站著,目光盯視著方枕寒,臉色一陣白一陣清,嘴唇微微發抖。蔡回春、郭盛夏等人看著海瑩瑩,不知如何是好。柳若塵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他走向海瑩瑩,低聲道:「小姐,我們也該走了。」海瑩瑩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從嘴裡擠出六個字來:「方枕寒,方大人……」她忽然一扭頭,轉身向門外飛奔而去。

  蔡回春喊了一聲「小姐!」隨即與郭盛夏等人追了出去。

  柳若塵微微一笑,緩緩向方枕寒施了一禮,道:「方大人,我等告退。」隨即大步走向門外。

  望著海瑩瑩遠去的背影,方枕寒不知為何心頭隱隱抽動,眉頭不禁微微深鎖。

  忽聽慕容宛兒道:「枕寒哥哥,他就是陸師伯。」

  方枕寒目光一收,望著陸滄然,微微一笑,拱手道:「陸老前輩,本府有禮。」

  陸滄然忙還禮道:「陸滄然見過方大人。」

  方枕寒道:「陸老前輩不必客氣,慕容大人在世時,曾多次向本府提起陸老前輩英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大俠風範。」

  陸滄然一笑道:「過獎,方大人年輕有為,倒是令陸某敬佩萬分。」

  方枕寒道:「陸老前輩太客氣了。」他話鋒一轉,望向慕容宛兒,問道:「宛兒,你是如何與陸前輩在一起的?」

  慕容宛兒眼睛又是一紅,道:「他們,他們殺進府來,爹爹他一面抵擋,一面讓我拿著伏羲寶劍去找陸師伯,我逃了出來,按照爹爹叮囑的方向,半路上遇到了陸師伯。」

  方枕寒道:「他們?他們是誰?」

  慕容宛兒咬著牙道:「天殘地缺。」

  月婆婆一聽,憤聲道:「又是那兩個魔頭。這次咱們可絕不能放過他們。」

  陸滄然道:「正是他們二人。慕容師弟派人請老夫前來金陵,或許就是因為發現了什麼,不想老夫還是來遲一步。遇到宛兒之後,老夫將她妥為安置,然後趕去慕容府衙,看到的已是一片瓦礫,屍骨無存。老夫正待仔細查探,天殘地缺卻忽然現身,與老夫交上了手。老夫吃了點虧,幸好總算脫了身,帶著宛兒暫且脫避。」

  慕容容兒道:「那班江湖上的人物不知怎麼聽到了風聲,陸師伯和我不但要應付那兩個魔頭的追殺,還要打發這些人的跟蹤。」

  陸滄然道:「今日若不是方大人趕到,老夫和宛兒恐怕麻煩不小。」

  星公公沉思道:「天殘地缺這兩個老魔頭,與慕容大人素無瓜葛,看來定是有人背後指使。」

  方枕寒雙眉微皺,緩緩道:「金陵城內各種關係或明或暗,錯綜複雜,看來還得深加探查。」

  月婆婆忽道:「有一人一定知道不少,而且肯定願意講給少爺聽。」

  慕容宛兒道:「誰?」

  月婆婆道:「除了她,還會有誰?」說著便似笑非笑地看著方枕寒。

  金陵城內。知府衙門。

  方枕寒與星月二老、慕容宛兒等人來到知府衙門前,這座府第是京東西路轉運使文彥章考慮到原來的府衙廢墟尚要留待破案,故派專人另擇地點連夜趕建的。

  蕭天祥、文雲鵬、甘破敗和淩飛虎四人已站在大門口恭候眾人。

  「雁蕩四傑」是早晨先行入城的,他們早已將府衙的一切佈置妥貼。至於建平公主,卻是按照方枕寒的吩咐被強留在城外棲霞集的軍營中,並托指揮使尉遲亮妥為看護,待破案之後方能入城。

  待到眾人安頓下來,方枕寒將諸事安排就緒,已是傍晚時分。

  方天從外面快步走進房來,交給方枕寒一封書函,並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方枕寒點了點頭,展開書函看了幾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便又將書函收起。

  用完晚膳,方枕寒向星月二老交代了幾句,便換上便衣,獨自一人從小門出了知府衙門。

  夜色降臨,方枕寒一閃身上了屋頂,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封書函,看了一陣,辯清了方向,便飛簷走壁疾步穿行。

  他來到一座院落,飛身入內,沿著小徑穿過一個有水池假山和竹林的花園,終於在院內一處兩層的閣樓前停下。

  一個身著青衣的丫頭已在樓下等候多時,這丫頭正是方枕寒曾在張八嶺和聚仙樓見過的那個少女。她正伸長著脖子眺望,看見方枕寒來到,輕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樓上,道:「她在樓上左首房內等著呢。」

  方枕寒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邁步上樓,一轉身,在左首房間的門前停下,稍一猶豫,便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房間內,一個白衣女子正坐在梳粧檯前對著銅鏡描眉,發現有人進來,一轉頭,輕輕「啊」了一聲,正是快意堂金陵分舵新任舵主上官琴。

  上官琴凝視著方枕寒,嘴唇張了幾張,卻沒說出話來。

  方枕寒笑了笑,柔聲道:「琴姐。」

  上官琴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她忽然站起,叫道:「阿寒」快步上前,嚶嚀一聲,撲入方枕寒的懷裡。

  方枕寒一把將上官琴緊緊摟住。

  一時間,兩人似乎忘了一切,盡情享受著相聚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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