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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魂斷玉門淒涼有恨 香銷大漠寂寞同歸(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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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嬌龍也不覺肅然心動,問解武道:「你家和鐵芳公子有何瓜葛?卻這樣的甘願為他效命!」 解武:「我家和鐵芳公子非親非故,只因我父親在世時,曾多次受公子大恩;三年前黃河決堤,我家遭了水災,也是多虧鐵芳公子贈銀送糧,全家才得以活命。如今公子遭到了邵天狗的誣害,我等豈能坐視不救。開始我顧念老母,便和弟弟商定,由我一人去救公子,讓他留下侍奉母親。後來母親知道了,便把我弟兄二人叫到她面前,對我二人說道:『受人點水之恩,亦當湧泉而報,何況我家曾受公子大恩 !現在正是你二人報恩的時候到了。截救公子非同小可,若只去一人恐難得手,自己死了事小,誤了公子事就大了。你弟兄二人還是一同前去為好。對我無須惦掛,只要你二人能救出公子,我就死也暝目了。』我和弟弟聽母親說得極是,便決定照母親所說的行事,我也就來盜馬來了。」 玉嬌龍不禁感歎地說道:「你母親真可稱為義母,你弟兄二人亦可說是義士。」 解武:「我等卻從來都不曾去想過那些字眼,只覺得應陔這麼行事。」 玉嬌龍竟被這幾句平淡無奇的話驚呆了,震撼了!一種莫名的羞愧也悄然襲上心來。一瞬間,眼前這位看去顯得十分庸碌無奇的村野漢子,竟突然變得偉岸起來!她還從他身上感到一種浩瀚,一種磅礴,是那樣的無涯,是那樣雄渾 !他那短短而樸實的兩句話語,竟比一部四書還使人警醒,還啟人深思。解武掙扎著想直起身來,可他幾經掙扎還是無法將身直起,他不禁嘆息一聲;喪然說道:「如今馬未盜得,腰又被傷,我算誤了鐵芳公子了 !」 玉嬌龍:「一匹快馬易辦,醫好你那腰傷亦不難,只是縱然給你快馬,縱是你弟兄二人合力,我料你也難救出鐵芳公子!你縱然救出鐵芳公子以他的為人和心性,又豈會丟下你弟兄不管,他卻自顧逃命 ?到頭來你還不是落得誤己誤人!」 解武不由一聲悲歎,頹然地低下頭去。顧先生也不覺暗暗驚歎,他真沒料到玉嬌龍竟想得如此周密。他以手拈須,凝視著玉嬌龍說:「女客官這話說得極是。這事確是魯莽不得!」 解武沉痛地說:「難道就讓鐵芳公子由他們白白害死不成!」玉嬌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理縱不昭彰,人間亦自有正義!你自回家養傷去,鐵芳公子自會安然無恙的。」玉嬌龍這幾句話語,聽去雖然平淡,卻使人感到重有千斤。每字每句說得雖然平緩,但卻如金石擲地,使人感到鏗鏘有聲。 顧先生不覺全身又是一震,十分驚詫地看了玉嬌龍一眼,隨即回過頭來對解武說道:「這位女客官說得極是!你就休去惹火燒身了。」他沉呤片刻,又說道:「你怎不好好惦量惦量,那邵天構豈是你弟兄二人所能對付得了。的人物 !他原是私鹽販子出身,曾多年在外闖蕩亡命,為人不但陰狡,又習有一身極好的武藝,再加上他那班如狼似虎的莊丁助紂為虐,就連府衙裡的都尉也都畏懼他幾分。這番押送鐵芳公子去洛陽:一路上他豈會不加意戒備 !」 玉嬌龍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感到顧先生所說的這番話語,對解武已顯得多餘,倒好像是有意對她說的。她聽了後只冷然一笑,便不再說什麼了。 顧先生焦急地看看窗外,見店堂已在上燈,便回頭對解武說道:「我家中備有專治跌打損傷的藥灑,你可隨我去取,用它半飲半一擦,你這腰傷三兩天便會好的。」他隨即叫店家攙扶著解武,一同離房出店去了。 玉嬌龍也回到自己的房裡,點燃蠟燭,獨坐在桌旁凝思,她想著她進店後聽到的和看到的一切,想著明天她將要去做的事情。一會兒,店家送飯進房來了,還送來了顧先生交他帶來的一盒人參回天丸。玉嬌龍接過藥盒,漫不經心地問道:「東村離此多遠 ?」 店家:「就在鎮東,此去不過十裡。」 玉嬌龍:「東村去洛陽可有小道?」 店家:「小道迂回難走,一般都走大道。」 玉嬌龍不再問他什麼,店家便自出房去了。玉嬌龍用過晚飯,很早便上床睡去。 第二天一早,玉嬌龍便上馬離店,回頭向東馳去。她記起昨目從東來時,離小鎮約五裡的道旁有一片斜斜的山崗,那山崗雖然不高,但登上山崗卻可看清周圍四野的一切動靜,正是一個伺機出擊的好地方。玉嬌龍縱馬飛奔,不消片刻功夫,便已來到崗上。她立馬山崗舉日一望,但見十裡平原一村一禽、一壟一林,盡都收來眼底,她小一陣欣喜,便忙翻身下馬,準備尋個隱馬藏身的地方。她掉頭四顧,只間崗全是禿禿一片,既無一堵頹垣,也無一株樹木,只在她身旁有一片不大的窪地,她細一打量,感到那倒是一處可以隱身避風的好地方。於是,她便牽馬下到窪地,將身倚馬,靜靜以待,只不時探出頭來看看道上動靜。她等著等著,忽見遠遠一片樹林中穿出一行人馬,正沿著大道向這邊走來。玉嬌龍頓覺精神一振,整個身心都奮發起來。她忙凝神一望,見走在前面的四人,青衣紫帽,腰帶單刀,一望便知是捕快衙役。一個身材十分魁偉的漢子:反剪著雙手走在那四人中間。玉嬌龍雖然看不清那漢子的眉目,卻從他那魁偉的身影上認出他就是自己等待的鐵芳來了。玉嬌龍一認出他是鐵芳時,心裡不由感到一陣顫疼,是欣喜,是疼憐,是怒惱,還是羞忿,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她只目不斜視地凝望著他,看著他那昂首闊步的身姿,使她感到自豪,感到意滿,感到莫名的喜悅和無邊的欣慰 !她暗暗地感謝上蒼,慶倖自己沒有遲來一步。她看著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驀然和一個藏在她心底的身影重疊起來。 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恍如置身在一片幽靜蒼鬱的森林之中,她隱身於一株大樹背後,焦急地等待一個身影的到來。那身影終在密林中出現了。一個魁梧雄偉的身影,昂首闊步,向她走來,也和她眼前看到的一樣,完全一樣!那身影,那步伐,那姿態!玉嬌龍不由感到一陣暈眩。她忙閉了閉眼,搖搖頭,又睜眼向前看去。那身影仍然與她在林中等來的那個身影重疊著,完全合在一起了 !唯一不同之處就是項上少了一副枷,項下少了一虯髯。正是這點不同之處才使她清醒過來,回到現實。玉嬌龍帶著還留在心上的三分餘驚、七分余詫轉眼向鐵芳身後看去,但見緊緊跟隨在他身後的,是八騎身穿羊皮大褂、身旁帶著各種兵器的漢子,其中有一騎漢子特別惹人注目:他身上披著褐色皮大氅,坐馬也較餘騎高大。玉嬌龍暗想:此人定是邵天構無疑。正在這時,忽又有個緊緊跟隨在那八騎馬旁艱難邁步的身影閃進她的眼簾。玉嬌龍注目一看,只見那人雙手已被反綁著,套索系在他身旁一騎漢子的鞍上。那人彎著腰,不停地踉蹌邁步,顯得十分可憐。玉嬌龍看著看著,不由一怔,她認出他是解武來了 !她心裡對他的悲憐不覺化為一腔對邵天構等人的怒火,眉也微微挑了起來。 那一行人已快到山崗腳下,大道上行人稀少,原野上靜靜悄悄。在玉嬌龍眼裡,鐵芳還是不久前那樣,一張英俊的臉,一雙大大的眼睛。他毫無沮喪畏懼之色,只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四個衙役捕快不知是天生的心性還是為討好邵天構,不斷挑尋各種岔兒,一路喝斥著鐵芳。鐵芳卻不理不睬,只自悶悶地走著。跟在後面一騎馬旁的解武,腰彎得更低了,腳也變跛,吃力地走著。他身旁馬上那漢子,還不時揮起鞭子狠狠向他抽去。走著走著,解武忽然一步未及跟上,便被綁索拖翻在地。馬上那漢子也不停馬,更沒下馬扶他,就讓馬拖著他向前走去。大道上響起了一聲聲解武的慘叫,還夾雜著一陣陣那漢子的笑聲。被激怒了的鐵芳回過頭來喝斥他們,卻招來衙役捕快們的一陣謾駡和一陣拳打腳踢。玉嬌龍早已策馬出了窪地,她又將馬一縱,大黑馬騰起四蹄,有如天馬行空一般,從山崗飛馳而下,只倏忽問便已來到那一行人面前。幾個正在毆打鐵芳的衙役捕快,還沒有回過神來,有兩人便已被大黑馬踏翻在地。 鐵芳眼快,一抬頭便認出了玉嬌龍,他只驚詫得不覺發出一聲:「啊,是前輩 !」便再不容他去多思細問了。就在這一閃問,他徒然長起百倍精神,猛然飛起兩腳,就把他身旁的兩名衙捕踢翻在地。也就在同一刹那間,玉嬌龍揚手兩箭,將拖著解武那騎漢子和他旁邊一騎射下馬去,她一縱大黑馬幾乎是人隨箭到,來到中問那騎面前,抽劍一挑,割斷拴在馬鞍上的綁索,迅即反腕一劍,又將後而那騎刺翻,解武見已得救,也忙將身一滾,滾伏到道旁溝裡去了。從玉嬌龍縱馬下崗到此時,共計不過十呼十吸的功夫,便已四人倒地,三人落馬,還只剩下五騎漢子了。可憐又可笑的是,剩下的那五騎漢子直到此刻還未醒過神來。玉嬌龍趁此回馬來到鐵芳身旁,用劍替他挑斷綁索,對他說道:「自揉揉,把血活活。」隨又勒馬返身立於道上,注視著那五騎漢子。這時,邵天構亦已醒悟,激怒得眼凸筋暴,拔刀在手,吼喝著縱馬向玉嬌龍奔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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