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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護舅出關沿途懷警 飛騎接箭眾寇心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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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見母親久久不語,眼裡充滿了深沉的憂傷,便小心試探著問道:「母親,你尋找的親人呢?可已有了下落?」 玉嬌龍微微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悲沉的嘆息,幾乎是自語般地說道:「一切可循的線索都斷了,真是有如石沉大海,茫茫蒼蒼,杳無音跡!」她停了停,又喃喃地說道:「我已是心瘁神勞,只差上窮碧落下遍黃泉了,一切都是徒勞 !」 春雪瓶從母親那淒然的神色和悲涼的話語中,感到了母親心裡的哭泣。她不由輕輕投身偎進母親的懷裡,又輕聲對她說道:「小雪瓶就在母親身邊,小雪瓶就是母親的親人!」 玉嬌龍俯下身來,用她的臉偎貼在雪瓶的額上,輕輕地撫拍著她,又輕輕地說道:「是的,你就是母親的親人!母親唯一的親人也就只有你了!」 一縷縷浸骨的寒氣從窗櫺中襲進屋來,瓦上一片白色,外面在降霜了。 玉嬌龍一探身將春雪瓶抱上床去,她也側著身子和春雪瓶一起睡下,覆上貂皮,讓春雪瓶蜷偎在她的懷裡。玉嬌龍仍然像幾年前在天山的小木屋那樣,擁著她,輕輕地撫拍著她,用自己的肌膚暖著她,催她入睡。 窗校裡透過一線曙光。點點悠揚的磬聲從山崖上沉入澗穀,又從澗谷中飄進廟裡,斷夢浮思,回腸蕩魄。春需瓶睜開眼來向母親望去,見母親正注視著屋頂在凝神沉思。她的神情顯得肅穆而又安祥,微微下垂的嘴角,沒有掛著悲涼的意味,只使人感到一種堅強的意志。母親那軟柔柔的肌膚,仍然和過去一樣,散發出使她感到舒適的溫馨。這是經過了多少風霜雨雪,熬過多少嚴寒酷暑和受過多少苦難與折磨的軀體啊 !可她卻仍和過去一樣使春雪瓶留戀她的溫柔軟滑而賴著不起。春雪瓶似覺已許久沒有享受到母親的溫存和愛撫了,儘管天色已亮,她亦已醒來,可她仍然一聲不響地偎在母親懷裡,享受著她一生中認為是最美好的時刻。 玉嬌龍早已察覺到春雪瓶已經醒來,她沒有和春雪瓶說話,也許是她自己也在珍惜這種美好的時刻。只是她心裡這時所想著的事情,卻遠比春雪瓶更加深沉和複雜。這是天性敏悟的春雪瓶也難以猜測和理解的。 母女二人就這樣又靜靜地偎躺了一會,春雪瓶正思度著如何勸慰母親和她一道返回西疆時,玉嬌龍卻打破恬靜忽然問她道:「你認識一個名叫鐵芳的少年?」 春雪瓶不由一怔:「認識。」 玉嬌龍:「你和那鐵芳是怎樣認識的?」 春雪瓶:「是在去塔城的路上和他認識的。」接著她便將他如何在路上攔馬強問大白馬由來的情景,以及在塔城集市摔跤場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講了出來。但她卻隱去了以後在肅州相遇和最近在妙峰山再度重逢的情景。 玉嬌龍聽了後,默然片刻,又問道:「你覺得鐵芳為人如何?」 春雪瓶:「也算得上是個有血性的男兒,看去也誠信,只是有點傻愣愣的。」她說完後不禁在玉嬌龍的懷裡哧哧地笑個不停。 玉嬌龍:「你笑什麼?」 春雪瓶:「我笑他那愣頭愣腦的模樣和他那冒冒失失的傻勁兒!」 玉嬌龍:「這有什麼好笑的!他要不是那樣,又怎會獨自一人在瑪納斯河畔挺身去救助你羅大伯呢!」 一直把頭伏在母親懷裡的春雪瓶,不覺忽然仰起頭來望著母親,顯得十分高興地說道:「母親也還記得起那件事來!?」 玉嬌龍笑了笑:「怎會記不起來!」接著她又說了句,「哪能記不起來呢!」 春雪瓶見母親說話的那種神情,心想:她只是沒有在她那句話之前加上「你羅大伯說過的話」那一句罷了。春雪瓶一轉念,忽又對母親說道:「那位鐵芳的身材、相貌和為人,我總覺有些像羅大伯。」她隨即又補了句,「簡直像極了 !」她說了後忙偷眼注視著她母親。 玉嬌龍的神情顯得有些迷惘起來了。她凝神片刻,喃喃自語般地說道:「是像他,像極了!真怪!」 春雪瓶試著問道:「母親是在哪裡見到鐵芳的?」 玉嬌龍:「在南去百里的一座古廟裡。我病發了,也多虧了他的照料。鐵芳確也是位難得的誠信少年!」她停了停,忽又問春雪瓶道:「你答應過他要教他武藝?」 春雪瓶:「答應過。」 她瞟眼看了看母親的神色,又說道:「我見他武藝平平,總覺與他的為人太不相稱了,就以那次他在摔跤場上所遇到的險惡情景來說,當時若不是有我和羅燕姑姑等人在場,他就要吃虧了 !因此我才答應教他武藝的。」 玉嬌龍默然片刻,說道:「聖人雲:『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你哪能輕易就答允作人之師呢!何況男女授受不親也是聖訓,你年紀已經不小,也應多加檢點……。」她突然打住話頭,沉吟片刻,才又說道:「將來縱要教他一些拳技劍法,可由我去傳授給他就是。」 春雪瓶:「他如能得母親傳授當然更好,這就以免我去和他授受。」 二人說著,天已大亮。玉嬌龍忙起身下床,去到屋外殿上升起火來,一邊用熱水洗臉,_邊取出饅頭烙餅之類的乾糧烤在火上。春雪瓶亦已下床來到殿上,幫助母親張羅早餐。一會兒,乾糧均已烤熱,母女二人便圍坐火旁,一邊早餐,一邊敘話。春雪瓶乘機勸母親道:「母親要尋找的親人既然尚無下落,眼見時已入冬,母親病又時時復發,不如和我一起返回西疆,好好將息一下身體,等明年初夏轉暖時,我再陪母親一道進關,慢慢尋訪母親的親人去。」 玉嬌龍放下手裡的乾糧,注視著春雪瓶說道:「我正想和你談談回西疆的事呢!我昨夜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清晨才決定下來:我也準備不久便回西疆,只是現在還不成,也不能和你一道,我還要到安國留村去把我十九年前埋藏在那兒的一本殘書取回來。那是一本載有九華拳劍最後幾路的秘本,我只有把它取回來了才能讓 你學會秘傳九華拳劍的法式和路數。然後,我再到黃河以南去尋找一下我的親人,以了我最後的心願。不管是否能夠找到,我都准定在明年初春趕回西疆和你團聚。只要我能回來,以後我便不會再離開你了。」她說到這裡,突然停下話來,深情地望瞭望春雪瓶,嘴邊露出一絲悽愴的笑容。 春雪瓶不由全身一震,十分驚異地說道:「母親怎的說出這樣的話來!羅大伯、香姑姑姑、哈裡木和艾彌爾叔叔,還有許多許多親人都在盼候著母親,都希望母親能早日回到西疆去和他們團聚呢 !特別是羅大伯,母親不是已經答應了他,說等你這番回到西疆後,便帶著我同到烏倫古湖去,去和他永遠住在一起。羅大伯也在等待著母親和我給他帶去天倫之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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