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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將錯就錯王妃認侄 以心換心少女酬情(6)


  王爺:「聽說你還將他留在驛館住了些時日?」

  德秀峰:「是的。一來為給王爺選馬,二來向他打聽駝鈴公主的下落。」

  王爺:「你是如何找到拉欽的?」

  德秀峰:「我無意中和春雪瓶姑娘談起拉欽,正好春姑娘和拉欽認識,便托春姑娘將他請來了。」

  王爺:「你且把那拉欽的像貌說給我聽聽。」

  德秀峰:「圓盤臉,眼大眉短,兩顴很高,滿口棕色髯須,左耳下有一指大肉瘤。」

  王爺點了點頭,神態也變得溫和起來。他撚須沉吟片刻,才又對德秀峰說道:「西疆軍營送來密報,說春姑娘乃是馬賊,還疑拉欽也是馬賊半天雲所假冒,混入驛館是另有所圖。聽你剛才所說拉欽的相貌,明明就是拉欽,哪來假冒 !」

  德秀峰趁機說道:「這密報王爺不說我也知道定是那肖准所為。」接著他便將肖准如何帶兵闖入驛館逼問拉欽,後來又如何派兵假扮遊騎在谷口進行伏擊,以及後來又如何勾結祁連山山賊攔路劫馬,並企圖殺害他父子之事,一一講了出來。最後,德秀峰又說道:「我與肖准素不相識,更無私怨,他所以如此,實是心懷叵測,敵視王爺。」

  王爺聽後,不覺怒形於色,站起身來,在房裡來回走了數遍,方才說道:「肖准竟敢如此跋扈,目中哪還有聖上朝廷!若再不予以牽制約束,任其擁兵自重,必成後患。我將奏請聖上,遣將坐鎮西疆,以防不測。」

  王爺即已認定拉欽並非假冒,也就將密報之事擱置下來。壓在王妃心上的一團烏雲雖已暫時散去,罩在心上的一片疑雲卻仍未解開。

  又過了兩天,平時很少到王府去的田項將軍,亦進府求見王爺來了。王爺在後殿側旁書房接見了田項。二人問談幾句之後,田項便對王爺說道:「我近接迪化軍營舊部來信,說馬賊長裡又新加入兩名女賊,一個是自稱為天山春雪瓶的少女,一個是姓名不詳的中年婦人,說那兩個女子的本領都十分了得,曾和賊首羅小虎一道於今年夏初在烏蘇一帶流竄,並曾在烏蘇以南的荒野襲劫了正在轉場的牧民。信上還說,羅小虎身旁有了這兩個女賊,就有如虎添雙翼,若不剪除,將會後患無窮。」

  王爺聽了,不急不忙地對他說:「我亦曾接伊犁軍營送來密報,說春雪瓶乃是馬賊,還說她曾讓羅小虎假冒拉欽,帶去塔城驛館和德秀峰晤談。我得報後已對這事作了勘察,和德秀峰晤談那人確是我府裡原來的馬倌拉欽;春雪瓶就是日前與巫朵司比武的那位姑娘,說她乃是馬賊,亦無憑證,我看恐都是傳聞不實之詞。」

  田項猶豫了下,又說道:「春雪瓶即在京城,勘察也較容易,只是信上所說那個不知姓名的中年女子,不禁使我從一些離奇的往事中生出一個奇怪的疑念來了。」

  王爺不禁感到驚異起來,說道:「什麼疑念!?你且說說。」

  田項:「信中所說,和羅小虎一道那個中年女子,身材修長,生得極為標緻,騎的是一匹神駿異常的大黑馬。我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樁事來,當時我正駐守居庸關一帶,一日,我帶兵巡哨回宮,在路邊上遇見一位身材修長而又長得十分俊秀的年輕女子,牽著一匹神駿異常的大黑馬站在路旁。我從馬腿旁的火印上認出那馬正是在西疆解馬途中被羅小虎劫去的軍馬,我正上前盤問她時,那女子便突然抽出寶劍,削落我的右耳,並殺傷我數騎,然後縱馬向西逸去。還有幾樁發生在西疆的事情:我被傷後的次年秋天,我又奉調西疆,一日,格桑頭人派人來報,說他率領部勇,在古爾圖抓到一個專為馬賊做眼的女奸細,不料在押解途中,經過古爾圖以北的那片沙漠時,突然被一個自稱天山春大王爺的女子救去。據報,那女子的身材、相貌以及坐騎,與我在居庸關道上遇上的那個一般無二。被她救出的那女子,後來我已查明,原是玉帥府裡玉小姐的貼身丫環,名叫香姑。不_久,我又接昌吉軍營來報說有一個自稱天山春大王爺的女子,在城邊林中小道上不服盤查,殺傷巡邏,向東馳去,其身材、容貌和坐騎,都與以上兩人完全相同。又據我從格桑部勇那裡探得,八年前在圖壁附近殺格桑頭人救了玉帥的那個女子,也是那個春大王爺。據說,她當時還帶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在身邊,說那女孩本領也十分了得。」田項說到這裡,停了停,才又說道:「因此,我認定在居庸關道上傷我右耳那少女,和後來自稱是天山春大王爺那女子,以及今年初夏和羅小虎一道在烏蘇一帶流

  竄的那婦人,都是一人。」

  王爺:「這可能。」

  田項緊接著又說了句:「而且我疑那女子是佯裝已死實已逃遁的玉嬌龍!」

  王爺聽了一驚,猛地站起身來,喝道:「你在胡說什麼?!」他隨即又靜下來,說道:「你說這話可有憑據?」

  田項:「憑據倒還沒有,我這猜測也不是無因。」

  王爺:「你且說來聽聽。」

  田項:「十八年前玉嬌龍出嫁那天,早已潛來京城的羅小虎突然跳出攔輿大鬧,當夜又闖入魯府,驚死魯翰林,這不能說是無因,可疑之一。我在居庸關道上遇見那位年輕女子,其身材容貌,據提督衙署見過玉嬌龍的人說,與玉嬌龍極為相似,可疑之二。在古爾圖沙漠上救香姑的又是這個女子,而救的又是與玉嬌龍情同姐妹的心腹、丫環,可疑之三。在呼圖壁救玉帥的又是此人,可疑之四。在烏蘇發現與羅小虎一同出沒也是這個女人,可疑之五。五疑湊在一起,即成奇巧,天下哪有如此奇巧的事情。」

  王爺沉吟了會,忽又肅然對他說道:「這是件關係到殺身滅門的大事,豈能妄言!那玉嬌龍投崖殉母之事,舉國皆知,聖上特旨旌表,更是極備哀榮。十八年來,墓前憑弔不輟,已被奉為女中典範,豈容妄測妄言 !若被聖上所聞,必然震怒,一旦下旨查究,非毀將軍,即毀玉門!你要慎之,慎之!」

  田項默然無語,隨即告辭出府去了。王爺為此悶悶不樂多天。

  ……

  以上便是王妃對春雪瓶講出的這些天來發生在她和王爺身邊的事情。

  王妃在講完這長長的幾段話後,停下來,盯著春雪瓶看了會兒,又說道:「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波波都是驚濤駭浪,波波都牽連著你,我雖不被顛得暈頭轉向,但正因為你也捲入其中,我又哪能不管 !如今我已將一切本不應說的機密隱情全告訴你了,你也應把你的真情實況告訴我才是。」

  春雪瓶一直只是靜靜地聽著,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只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可在她心裡激起的浪濤何止千層萬層!震驚,困惑,感激,忿怒,在她心裡旋流起伏,使她幾乎感到她那小小的胸間已經關不住這排排的巨浪。特別是田項對王爺說出的那番話語,她感到已經不是驚異,而是顫慄 !一陣陣寒透身心的顫慄!

  一瞬間,她好似置身於山雨欲來的幽谷,又好似獨行在驚雷即降的山巔。她似乎看到了一條滿身斑駁、吐著信舌的毒蟒正向熟睡的母親身旁襲來。春雪瓶這時的整個心裡只裝著一個念頭:保護母親,不讓她受到任何玷污和傷損 !至於王妃,春雪瓶對她已經不僅僅只是同情,不僅僅只是感到可親,她已由感激而生起一種依戀之情,好像突然才感到四周的霜寒,也突然才感到她那羽翼的溫暖。

  春雪瓶已經沒有任何顧慮,信賴已使自己願向她傾吐一切,只是怎能忍心讓她再沉人孤獨和悲哀,也應讓希望和歡樂重新回到她的身邊。春雪瓶已經想好了應該向她說出的話語。

  王妃見春雪瓶只顧凝神沉思久久不語,便又說道:「雪瓶,我在等你回話呢!」

  春雪瓶抬起頭來凝視著王妃,眼裡充滿真誠,沒有一點閃灼的神色,說道:「我不是馬賊,但我認識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因為他們都曾和我一起在艾比湖住過許多日子。我欽佩他們,敬愛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的行事為人,在我心裡,他們都是英雄好漢,不是馬賊。」

  王妃雖顯得有些驚訝,卻並沒有露出責怪的神情,只插話道:「我要你談談拉欽的事情。」

  春雪瓶:「我帶去見德秀峰的那人確實不是真正的拉欽,德秀峰也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王妃忙問道:「他究竟是誰?」

  春雪瓶:「一個真正的馬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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