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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壯士難求攸關榮辱 鬚眉有識暗伏神機(6)


  羅燕看了她一眼,並未在意,又說道:「我當時看了那支箭後,確曾想起早年俞秀蓮師尊曾經對我談過的一件事來。」她停思片刻,才繼續說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俞師尊去九華山看望李慕白師伯後,回京路過山東泰山時,聽說早年曾被她懲戒過的一個名叫白額虎魏雄的惡棍,依然舊性未改,在泰安一帶橫行鄉里,無惡不作,就在俞師尊路過泰山前不久,那魏雄為了強佔一位逃荒賣唱的姑娘,卻惹惱了一位正打從那兒路過的翩翩少年。那少年挺身而出,救了姑娘,又匹馬仗劍護送姑娘出境。魏雄哪肯甘休,約集了一幫慓猛異常的漢子伏候道旁林中,等那少年送著姑娘走到那裡時,便一齊沖出樹林圍了上去,和那少年拼殺起來。
  
  不料那少年的身手十分了得,只憑手裡一柄劍,不到片刻功夫便一連刺傷數人。魏雄見勢不妙,一面使人將他緊緊纏住,一面叫人搶那姑娘。少年顧此失彼,已是危急萬分時刻,他忽一抬手,一連發出幾支弩箭,立時間,纏住他的和那前去搶奪那姑娘的幾條漢子全都中箭落馬,魏雄也被那少年殺傷,姑娘也被那少年安然救走。俞師尊說,江湖上還從未聽說有誰擅長連發弩弓,併發得那麼快,射得那麼準確。因此,她特意托人弄來了一支那少年當時所發的弩箭,看了後也不斷稱讚那箭做得精巧,射得神奇。那箭我也看過,長短、用料以及製作方法,都與不久前從祁連山谷口密林中射出的箭一模一樣。這事確也奇怪,我至今心裡都還是個迷團。因此,我當時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俞師尊在十八年前說過的那件往事,想起那個擅發弩弓的假少年來 !」

  春雪瓶聽了羅燕這最後一句,不覺一怔:「假少年?!少年也會有假?」

  羅燕:「是個假少年。這也是一年後俞師尊才從一個姓史的人口裡知道的。原來當時那姓史的也在場。他告訴俞師尊說,那位神情瀟灑、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原來是個女子喬裝的。」

  春雪瓶趕忙問道:「那個假扮男裝的女子是誰?」

  羅燕:「俞師尊沒有告訴我。」她停了停,又說道,「看樣子她是知道的,她既不說,我也就不便多問了。這也是處世之道。」

  春雪瓶已從羅燕這最後一句,聽出了弦外之音,她雖然不吭聲了,但心裡卻又翻起了滾滾疑雲:一模一樣的箭,又是十八年前,女扮男裝,香姑姑不是也曾在無意中說起過母親也曾扮過男裝來的……。春雪瓶已經猜到,當年在泰山下義救弱女的那個假少年定是母親無疑了。春雪瓶凝神沉思片刻,忽又仰起臉來瞅著

  羅燕說道:「姑姑是疑那在祁連山林裡放箭的人就是十八年前那個假少年?」

  羅燕點點頭:「我確疑同是一人。」

  春雪瓶笑了笑,說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據俞老前輩說江湖上擅長連弩的似乎只有那少年一人,其實會這玩意的何止一人,在西疆就多著呢!再說箭的做法也是大同小異,亦如長弓大箭那般,是很難分清的。」春雪瓶說著說著,隨即探手入襟,從腰間弩袋取出一支箭來,舉到羅燕眼前,說道,「姑姑請看,我身邊也帶有連弩,這箭和你看到過的那箭不也是差不多的。」

  羅燕不由一怔,隨即接過箭來,仔細看了一遍,口裡不覺驚呼了聲:「果然一般無二!」她似覺心猶未定,立即又站起身來,去至屋角,從一隻大木箱裡取出一支箭來,把兩支箭並拿手裡,反復審視,越看臉上不禁越露出驚異之色。她一直看了許久,才忽然抬起頭,緊緊瞅住春雪瓶,問道:「谷口林中那箭是不是你

  放的?!」

  春雪瓶:「哪會呢,姑姑!如若是我,哪有不出林和你們相見之理!」

  羅燕毫不放鬆:「這兩支箭豈止相似,我敢說它同是一人所作。」

  春雪瓶也不禁暗吃一驚,忙又說道:「似姑姑這般說來,難道十八年前射向魏雄的那幾支弩箭也是我小雪瓶放的不成!」

  羅燕雖不再說話了,臉上的狐疑之色卻仍未消除。她默然沉吟片刻,忽又問道:「這技藝是誰人傳授給你的?」

  春雪瓶這才放下心來,忙踱到她的身旁,低聲說道:「羅大伯教我的。這弩和箭也是他親手做的。」

  羅燕不禁又驚又喜,深情地凝視著那兩支短箭,久久地,久久地陷入沉思。過了許久,她才自語般地說道:「谷口林裡放出的那幾支箭,一定是他派的人所為,他可能早已探知到了肖准所設的陰謀,才派人在暗中護送我們過祁連山的。」

  春雪瓶見著羅燕沉念親人那種如醉如癡的情景,心裡想笑,又直想哭。

  羅燕正想將箭送還給春雪瓶,竟已分不清哪一支是春雪瓶的哪一支她收存的了。她只好說道:「你如身邊帶有多的,這支也留給我罷。這畢竟是我哥哥親手做的。」

  春雪瓶:「姑姑就留下罷!我還有九支,夠用的了。」

  二人又談這談那,越談越感情深意切,直至僕婦來請用晚飯,方才一同回到廳裡。席間,德秀峰一邊飲酒,一邊又談起過祁山時在谷口遇上伏擊的事來。他在談到鐵芳當時的所作所為時,更是鬚眉皆動,讚歎不已。德秀峰談著誇著,竟至情不自禁地舉起杯來連浮三白。德五奶奶也在一旁給他湊興,說道:「你那麼誇他,我要有個女兒就一定選他做我家的女婿。」

  德秀峰不禁一連打了幾個哈哈,說道:「沒想到你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只是可惜我二人膝下無女,不然,我定要選他作我的乘龍佳婿了。」德秀峰又飲了一杯,忽然若有所觸地凝視著春雪瓶,說道,「聽羅燕說,春姑娘在塔城集市的摔跤場上,也曾助過那鐵芳一臂之力。」

  春雪瓶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埋著頭;只低聲說了句:「那事哪值一提!」

  德秀峰:「哪有不值一提之理!凡事都有因果,他能在谷口路上捨身救助我父子翁媳,除了他所素具的肝膽之外,不能不與塔城之事有關。」

  春雪瓶只低頭吃飯,默不吭聲。

  德秀峰沉吟片刻,又有感於懷地說道:「我敬重的是鐵芳的人品、肝膽,倒不是他的武功劍技。若論他的武功劍技,當然是遠遠不及春姑娘的了。」

  春雪瓶一下抬起頭,朗然說道:「他是天生神力,將來定會練出一身絕頂功夫來的!」

  德秀峰點點頭,又會心地笑了笑,說道:「他若能得到春姑娘這樣高明的人指點,前途確是無量的。」

  春雪瓶又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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