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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駐馬辨蹤察微知警 飛騎奪刃驚寇揚威(2)


  恰在這時,窗外傳來羅大伯的聲音:「快出來吃飯吧,日已高懸,還要收拾下山哩!」

  春雪瓶隨即穿好衣服,和母親一道跨出木屋,見門前土階小桌上早已擺好菜餅,羅大伯已坐在桌旁等候多時了。春雪瓶望著羅大伯歉歉地一笑,緊挨著母親身旁坐下,三人便開始吃了起來。春雪瓶一邊吃著餅,一邊不停地瞟著眼睛打量著她母親和羅大伯。

  她見羅大伯只顧埋頭吃餅,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母親又已恢復了平日的神態,正容端坐,舉止不徐不急,顯得凝重矜持。春雪瓶不耐這無端的沉寂,一揚頭,沖著羅大伯問道:「羅大伯,你來接我母親下山,你何不把我母親送到艾比湖去。」

  羅小虎:「我還要趕去塔城,我只能把你母女送到烏蘇界內。」

  春雪瓶毫不鬆口:「烏蘇離艾比湖不遠,你送到艾比湖後再去塔城也不為遲。」

  羅小虎抬起頭來瞬了瞬玉嬌龍,隨即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說道:「艾比湖是你母親的天下,你問問你母親,她能容我犯境嗎?」

  春雪瓶還想趁機撮合這兩位在她看來是應該同住一起的親人。她正要開口,卻碰上母親向她投來責怪的一瞥。春雪瓶只好嘟著嘴,不吭聲了。

  羅小虎吃完餅,站起身來,對玉嬌龍說道:「我去把馬備好,你和雪瓶趕快收拾收拾,只帶走一些隨身衣物就行了。」

  玉嬌龍也跟著起身回到木屋,一會兒便把必須隨身帶走的衣物包好,春雪瓶也用革囊裝上一些乾糧進屋來了。母女二人又在屋裡逡巡一遍,檢點一下有無遺漏的東西。說來也怪,這些粗制得不成形狀的桌椅用具,平日在玉嬌龍眼裡,雖然離它不得,卻也並未看重,此時此刻,在她看來,似乎都覺難棄難舍,依依戀戀。春雪瓶心裡也自另有一番感觸:若在平時,一聽母親說要帶她下山,她都感到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哪還會顧及這些家俱和木屋,今天她要隨母親離開這裡了,這裡的一切東西卻都使她倍感親切起來,心裡也感到沉沉的。母女二人又默默地在屋裡站了一會,才邁步踱出屋外,羅小虎已將馬備好等在林邊了。

  旭日已升上樹梢,陽光從幹隙裡斜下來,把幽暗的林子透映得一片碧綠。夜霜又化成露珠,懸垂葉上閃閃欲滴;晨霧已變成薄紗,繚繞林空縹緲未散。這天山晨景,玉嬌龍和春雪瓶早已看慣,若在平時,她母女二人只從中領享著寧靜和安謐,靜謐裡還帶些兒索寞和孤淒;可在這時看去,這靜靜的林子卻顯得鬱鬱蔥蔥,充滿生機。春雪瓶看著看著,不禁驚呼道:「啊,母親,我怎麼直到今天才看到,這兒的景色竟是這般的迷人 !」

  玉嬌龍略帶憂傷地:「景生於情,這門前景色,每到夏天,年年歲歲原都是如此的啊!」

  春雪瓶回頭看看木屋,又凝望著那一片樹林,不禁依依地說道:「也許將來有一天我還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

  玉嬌龍眼裡掠過一道驚愕的亮光,隨著亮光的熄滅,眼裡忽然變得更加黯淡起來。她將手裡的劍和包裹遞給雪瓶,說道:「你去把這劍和包裹掛放好,我去去就來。」她說完話就轉身回木屋裡去。

  春雪瓶隨即走到林邊,將母親的劍掛在大黑馬鞍旁,包裹系在鞍後,然後又走到白馬身邊也掛上她的劍和革囊。她很快地便已收拾停當。她抬起頭來向木屋那邊望去,見母親還留在木屋裡尚未出來。她有些焦急地向羅大伯看去,見羅大伯正站在大紅馬身旁,雙肘曲擱鞍上,默默向木屋外邊注視著,眼裡閃露出一種困惑和不安的神情。春雪瓶受到羅大伯那不安神情的感染,也不禁自語般地叨念道:「母親怎的還未出來 ?」

  羅大伯立即放下雙手,直起身來,說道:「我去看看去。」他剛走了幾步,忽見玉嬌龍的身影在窗前一閃,隨即便跨出房門向林邊走來了。春雪瓶早已暗暗留意到了:母親的臉色發白,唇邊隱隱掛著一絲冷笑;手裡並未攜有餘物,腳步也顯得有些匆忙。她不覺暗自嘀咕了聲:「母親這是怎麼啦 ?」

  玉嬌龍逕直走到大黑馬身旁,攀鞍上馬,回過頭來對羅小虎說道:「你來帶路,如何?」

  羅小虎欣然上馬,正要揚鞭,忽聽春雪瓶驚呼一聲:「木屋著火啦!」

  羅小虎舉目向木屋望去,見視窗已冒出股股濃煙,火舌時隱時現地在濃煙是繚繞。羅小虎回過頭來瞅著玉嬌龍,困惑不解地問道:「你這是為啥?!」

  玉嬌龍淡淡地說道:「去意已決,還留它何用!」

  羅小虎十分惋惜地:「這又不比霸王渡河,何須破釜沉舟!留下這間木屋給那班逃亡至此的弟兄避避風雪,也是一樁功德。」

  玉嬌龍冷冷地說道:「這是我和雪瓶棲居過的地方,豈容那些滿身汗虱的漢子前來汙玷!」

  羅小虎搖搖頭,悶聲不響。

  春雪瓶只輕聲嘀咕了句:「這都怪我啊!」

  木屋裡的火焰越燒越大,屋頂上已經竄出條條鮮紅的火舌。

  玉嬌龍坐在馬上,木然不動地凝視著那正燃燒著的木屋,火光映照在她那玉白的臉上,閃耀在她亮亮的眼裡,她望著望著,忽然間,從她的眼角裡掉下兩顆大大的淚珠。

  春雪瓶輕聲對身旁的羅小虎說道:「羅大伯,該起程了。」

  羅小虎也不答話,只用力將韁繩一帶,又猛揮起一鞭,大紅馬有如受驚一般,騰起四蹄,飛也似的向山下馳去。大黑馬也不等主人催動,迅即放開四蹄緊緊跟在大紅馬身後。春雪瓶約住白馬,等母親和羅大伯也馳出一箭之地,又回過頭來,滿懷深情地環視一下周圍景色,這才跨上馬,縱馬隨後趕去。

  天山本無路,徒步攀登已屬不易,更不用說馳馬下山了。可羅小虎卻毫不在意,仗著胯下的大紅馬,仗著他二十年歲月在鞍上所磨練出來的馬術,還仗著他那一往無前、睥睨一切的氣概,他縱馬當先,逢坡沖坡,逢林穿林,逢崖走崖,逢澗跳澗,時而如風馳電掣,時而似虎躍龍騰,只見蹄濺沙翻,直向山腳馳去。玉嬌龍也毫不示弱,凝神注目,提韁勒馬,忽如燕子穿楊,忽似驚鴻掠影,在後緊隨不舍。不過半日功夫,二人便已馳下山腳。羅小虎這才回過頭來,充滿驚佩地說道:「沒料到你馬術竟達到如此境地 !」

  玉嬌龍淡淡地一笑,說道:「別人能達到的,我也能達到。」

  羅小虎又抬頭向山腰望去,問道:「怎不見雪瓶人影?」

  玉嬌龍:「她也許早已下到山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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