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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篝火相依重續斷夢 隔林遙拜暗禱長圓(4)


  春雪瓶忽然明白過來,母親要在林子裡過夜,原是由於這間同住著她母女二人的木屋裡,依禮是不容再住一個男子漢的。她正在極力地思索著,希望能想出個兩全之計,羅大伯卻邁步踱到她身旁來了。他伸手撫拍著她的肩膀,溫聲說道:「雪瓶,就照母親吩咐的去做。我到林子裡去升起一堆火,保准讓你母親一夜過得暖暖的。」

  春雪瓶這才轉身向屋旁的灶堂走去。她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母親,見母親正側著臉凝視著羅大伯。她那脈脈的眼神裡卻充滿了感激之情和歉疚之意。羅大伯望著母親寬厚地一笑,說道:「你先回屋裡歇歇,等我去林裡安排好了再來。」他隨即轉身邁步向林中走去。母親卻並不進屋,也轉過身來,默默地跟在羅大伯身後,她好像反而變成了這兒的客人,在羅大伯面前顯得那麼溫順。春雪瓶盛好餅和菜,把它裝進一隻大大的藤籃裡,提著向林中走去。她來到平時她在那兒練劍的那片空地前,見地上已經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母親坐在篝火旁邊,凝視著正在近旁掄臂揮刀砍樹枝的羅大伯。閃閃的火光照映在母親那玉潤般的臉上,使母親那張秀麗的臉更加發出耀人的光輝。春雪瓶在一株大樹旁停下步來,靜靜地注視著母親,她真不解為什麼,在适才的峰頂上和此刻的火堆旁,母親在她眼裡竟突然變得加倍美麗起來 !美麗得簡直可以使整個天山都為之黯然失色。春雪瓶在一陣驚歎中,感到一種莫名的歡樂和滿足。母親似已察覺她的來到,急忙從羅大伯身上收回她那久久神往的目光,回過頭來望著春雪瓶柔柔一笑。

  春雪瓶驚奇地從母親那雙充滿溫柔與慈愛的眼光裡,看到一種她從不看到過的嬌柔和嫵媚。春雪瓶睇視著母親,情不自禁地笑了。母親的臉上迅即泛起一抹紅暈,趕忙低下頭去,撥弄著燃得熊熊的篝火。

  春雪瓶來到母親身邊,蹲下身去把頭偎在母親懷裡,輕聲說道:「母親,你這時心裡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如何?」母親困惑地問道。

  春雪瓶仰起頭來,含嬌帶趣望著母親,說道:「還冷不冷?」

  「這麼大一堆火烤在身旁,怎還會冷。」

  春雪瓶一嘟嘴,說道:「火暖身,人暖心。火再大也是烤不暖心的,真正能使心頭暖的還足人。」

  「你在胡扯什麼!」母親的口氣裡已經露出了不滿之意。

  春雪瓶一揚臉,毫不退縮地說道:「不是嗎?有我在母親身旁難道不比一堆火強!」

  母親也不禁被她這句話逗笑了,伸出雙手捧蓿她的臉蛋說道:「你在我身邊豈止比一堆火!你是母親掌上的夜明珠,懷裡的火龍珠!有你在母親身邊,母親的身心都暖了。」

  春雪瓶把臉蛋貼到母親胸前:「我只要偎到母親懷裡,通身就感到暖和和的;我只要想著母親,心裡立即變得熱呼呼的。」

  母親埋下臉來緊緊地貼在她的頭上,充滿柔情地說道:「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母親便一切都心滿意足了。」

  春雪瓶:「這就是母親曾經對我講過的『天倫之樂』嗎?」

  母親沉吟片刻,說道:「是的。也算天倫之樂。」

  春雪瓶仰起頭來,困惑地問道:「莫非還有別的天倫之樂?」

  母親認真地給她講解道:「天倫之樂說的是幾世同堂,一家人過著父慈子孝、兄愛弟悌的那種和美的日子。」

  春雪瓶:「父慈子孝、兄愛弟悌…母親所說,怎的都是男人?

  難道離了他們就不算天倫?!」

  母親輕輕歎了口氣,愀然說道:「一個真正享有天倫之樂的家哪能沒有男子呢?」

  春雪瓶側過臉來向近旁砍柴的羅大伯瞟了一眼,怯生生帶著試探地問道:「母親,今晚的聚會算不算真正的天倫之樂呢?」

  母親把眼移向篝火默然不語了。

  春雪瓶也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會兒,忽又伸手輕輕搖動一下母親,說道:「等你將來進關去把那個親人接回來,我們這個家不就有了真正的天倫之樂了。」

  母親眼裡閃起一道略帶驚詫和喜悅和亮光,說道:「是的,我們這個家會有一個男子的,一個血肉連心的親人。母親很快就要進關去了,此去一定把他尋找回來。」母親的聲音說得很輕,顯得也很平靜。但春雪瓶卻已從母親那微微顫動的嘴唇上,看出了母親那激動和急切的心情。春雪瓶也不知為什麼,就在這一瞬間,她自己的心也急劇地跳動起來。

  正在這時,羅大伯抱著一大捆粗大的樹枝走過來了。他將樹枝往地下一摔,拍拍手,說道:「這夠燒個通宵的了。」隨即面對著她母親坐了下來,興沖沖地對春雪瓶說道:「雪瓶,把你備辦的食物取出來,我們來歡歡快快地吃頓團圓飯。」

  春雪瓶應了一聲,便高高興興地把餅和幾盤野味從籃子裡取出,整整齊齊地擺到地上。她一邊張羅著,一邊偷向母親瞟去,見母親低著頭,只默默坐在那兒,臉上既無愁容,也沒有笑意。羅小虎拿起一枚餅來,送到火上翻來覆去地烤著,直到連餅心都熱透了,這才將它遞到玉嬌龍面前,說道:「趁熱,你先用吧 !你這病要忌寒,忌生冷。」

  玉嬌龍竟不稍推讓地接過餅去,低垂著眼瞼,一口口地細嚼著。

  春雪瓶緊挨著母親也坐了下來,取起一枚餅和一塊鹿脯奉到羅大伯面前,說道:「山裡沒有可口的食物,只有用這些野味來孝敬您大伯了。」

  羅小虎眼裡閃出喜悅的光芒:接過餅和鹿脯,瞧著春雪瓶驚喜地說道:「啊,『孝敬』我!」隨即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接著又說道,「我羅小虎闖蕩一生,年近四旬,想不到今天也有人孝敬我來了 !」

  說完,他眼裡竟漾起一層淚光,分不清是悲是喜。春雪瓶不知所措了。她偷眼向母親看去,見母親正睇視著羅

  大伯,臉上浮現出一種似嗔怪又非嗔怪,似娛慰也非娛慰的笑容。羅小虎又回過頭來望著她母親十分得意地說道:「你養了個好女兒,小小年紀就已名震西疆,比我當年強多了 !」

  玉嬌龍不勝疑詫地:「雪瓶只偶爾下山,有幾人知她名姓,哪談得上名震西疆!」

  羅小虎瞅著春雪瓶,依然充滿讚賞地說道:「春雪瓶這名字知道的人的確不多,但飛駱駝這名兒在西疆卻無人不曉。」

  玉嬌龍已由疑詫而變成驚訝了:「飛駱駝?!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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