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落日(80)_朱羽

八〇

　　「家燕，你那可憐的瞎眼老頭已經過世了。」葛六發現這小妮子的目光異常冷酷，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你別怪我，要怪就怪『頭頭』，都是他作的孽。家燕，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魔法，竟然把你給迷惑了。眼睛要睜大，看清楚，不要認賊作父。」

　　關家燕仍然非常沉靜，顯得很有耐性地等待著葛六把話說完。

　　「家燕，是『頭頭』教你來殺我的嗎？」

　　「他為什麼要殺你？」關家燕終於開了口。

　　「因為他容不下任何人，他只是在利用別人；所有對他忠心的人到最後都要死在他的手裡。家燕，也許你可以活得久一點，但也比我久不了多少。」

　　「你錯了，『頭頭』永遠也不會殺我。」

　　「家燕，你真是被鬼迷心竅了——」葛六喟然地搖著頭。看起來他關心關家燕勝過關心自己。「聽我一句勸，好好地幫著鐵君石，拿誠心對待他。你還年輕，不能一誤再誤！」

　　「你又錯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鐵君石了。」

　　「什麼？你殺了他？」

　　「我把他困在荒野裡了，他要徒步走回城裡的話，要走到天亮，今晚要起砂風，不到天亮，他就被黃砂埋葬了。」

　　「家燕，你本來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怎麼會變得如此殘忍？是那個魔頭用魔法攝走了你善良的靈魂嗎？家燕，聽我一句勸，現在還來得及……」

　　「老爺子，你願意替我膜拜上蒼嗎？」

　　「願意，當然願意！」

　　葛六面向窗戶跪了下去，頭也匍匐在地，嘴裡念念有詞，他在訴求上蒼賜福給這個幼稚無知的少女。

　　一件東西從袖筒中滑落在關家燕的手中，那是一把折式的剃刀，一般剃頭師傅所用的東西，刀刃鋒利異常，即使在微弱的燈光下也映射出寒光。

　　「老爺子，夠了！」關家燕以左手去攙扶葛六。

　　葛六剛剛抬頭，膝蓋還沒有離地，剃刀鋒利的刀口已經劃過了他的咽喉。關家燕的動作奇快，在鮮血還沒有噴出來之前，套在茶壺上使茶水保溫的棉布套子已經套上了葛六的腦袋。

　　葛六喉嚨裡發著咕咕嚕嚕的聲音倒了下去，他也許還想在斷氣之前規勸關家燕幾句吧？！

　　關家燕扯了一床棉被蓋在葛六猶在抽搐的身上，然後將油燈扔上了棉被，當棉被引燃時，關家燕才穿窗而出。

　　天乾物燥，古都客棧的火勢一起就不可收拾，左鄰右舍的人紛紛忙著提水救火，高霸得到報告，飛快趕來，古都客棧已是一片火海，他連連頓足，懊惱不已，鐵君石再三交代他全力保護葛六的，看來葛六必定是葬身火海了。

　　就在大夥兒忙著救火的時刻，六個執槍的壯漢捲進了如意錢莊，在死冷冷的槍口威脅下，誰也不敢違抗。緊接著外面來了一輛雙轡套車，黃金、大洋全搬上了車。

　　匪徒們的動作真快，就在這一瞬間，糧行、藥鋪、稍有身價的大戶，都遭到了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劫掠。

　　好幾股散匪如風卷殘葉般劫掠一番之後，又擰成一股，出城直奔曹家堡而去。這一條通路在高霸的命令下已經撤銷了封鎖。警騎隊在四城都布下了明崗暗哨，但是高霸已經下令不可輕舉妄動，而且匪徒的行動快如閃電，警騎隊的崗哨一點風聲也沒聽到，雖然有些崗哨發現有一股人馬風馳電掣般出城而去，由於事先有高霸的命令，也就沒人去攔截盤問了。

　　錦華綢緞莊倒是很安靜的，沒有匪徒上門劫掠騷擾。鋪子裡的人員也不許四處走動，後院有頭櫃蘇福厚帶人守著，蘇錦華手持一枝俄造馬槍親自坐鎮店堂內守住前門。雖然她覺得如此做不但多餘而且無聊，但她還是照著鐵君石的吩咐去做，她對這條鐵漢子是非常信服的。

　　有人在探望，蘇錦華連忙端槍喝問：「是誰？」

　　「是我，梅香！」小丫頭慌慌張張的。

　　「死丫頭！你想吃槍子兒嗎？誰也不許胡亂走動，你不知道嗎？」

　　「內掌櫃，」梅香結結巴巴地說：「鑰——鑰——鑰——匙！」

　　「你說什麼？」

　　「鑰匙！」梅香的聲音大了一些。「你房間那座大鐵櫃子的鑰——鑰匙！」

　　「你要鐵櫃的鑰匙幹什麼？」

　　「不……不是我要，是……舅老爺要我來拿——」梅香所指的舅老爺是說蘇福厚，底下的人都這麼稱呼他。

　　「他人呢？」

　　「錦華！」蘇福厚人未露面，聲音倒傳來了。「我在這裡，快把鐵櫃的鑰匙交給梅香。」

　　蘇錦華沉聲叱斥：「你想幹什麼？」

　　「這還用問嗎？」蘇福厚顯然掩蔽在通往內院的拱門旁邊。「錦華，一筆劃不出兩個蘇字，不要逼我開槍。」

　　蘇錦華終於明白了，蘇福厚想劫去她貯藏在大鐵櫃裡的財物。這個外貌敦厚的本家，是早就和匪徒勾結了呢？還是想趁火打劫呢？

　　「沒關係！」蘇錦華表現得很灑脫，她把手裡的馬槍也擱下了。「我從來就沒把財物看得很重，要什麼儘管拿，走！我們去開大鐵櫃！」

　　「別動！」蘇福厚露臉了，駁殼槍兩隻手拿著，瞄準了蘇錦華的胸膛。「把鑰匙丟過來，我自己會開，我自己也會挑我該拿些什麼。」

　　蘇錦華掀起了上衣，露出拴在腰間的一串鑰匙，輕鬆地說：「鑰匙在這裡，來拿呀！」

　　「錦華，別想耍花樣，」蘇福厚顯得很緊張。「把鑰匙扔過來，快！」

　　「鐵櫃有好幾層鎖，你不一定弄得清楚，那樣可能會耽擱你的時間，我幫你開，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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