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落日(68)_朱羽

六八

　　「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落的太陽，江湖上沒有永遠不輸的強人。」

　　鐵君石突地一震，嶽清這兩句話似乎使他感受良深。他喃喃地說：「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落的太陽，江湖上沒有永遠不輸的強人！好！好！這兩句話太妙了，它給了我不少勇氣和鼓勵，嶽清，且看今朝落日時刻，我們要擊敗那個自以為永遠不輸的『強人』！」

　　「你在指誰？」

　　「就是我所追尋的那個『無臉判官』。」

　　「有了線索嗎？」

　　「到目前為止，還是在摸索階段……，對了！關家父女有動靜了嗎？」

　　「關標還在打坐。這老頭兒的定力可真是嚇人，關家燕倒是出去了。」

　　「岳清，蘇內掌櫃在你房裡，她需要靜靜地想一些事情，你照顧她。我有事要離開一下，據我猜想，在日落之前的這段時間是平靜的。」

　　鐵君石騎著他的「雪裡拖槍」趕到了保安總隊部，找到總隊長毛子雲，把當年蘇錦華的丈夫被綁架一直到送贖金、丈夫被殺害的詳細經過情形又問了一遍，從毛子雲的說詞證實了蘇錦華所說的全是真話。

　　接下來，鐵君石說出了他的假想。

　　毛子雲立刻加以否定：「那是不可能的！你說她丈夫沒有死？那只是一個替身？不可能！絕不可能！蘇錦華是個絕頂精明的女人，她不會那麼糊塗。現在經你一說，她回想起來，經過情形好像有些模糊，其實在當時她還是經過仔細驗屍的。」

　　「這一帶散匪的習性我很瞭解，儘管他們心性殘忍、手段毒辣，但他們只要如數收到贖金，絕不撕票，而且從不侵犯送贖金來的家屬，他們惡毒地殺害肉票，又污辱送贖金去的蘇錦華，這都違背了道上的規矩，這其中很明顯地包含了報復洩憤的成分在內。」

　　毛子雲顯然一時沒有理由去駁倒鐵君石的假設，沉默不語。

　　「現在，我不妨再來假定，他報復了不忠、不貞的妻子，得到了一筆財富，然後，他為非作歹，與你對抗，從而覓取補償性的快慰，他至少要得到兩個大人物的支持：一是散匪中很有分量的人物；另外一個就是隨時能夠接近你的人……」

　　「你是說，我身邊有匪的奸細？」

　　「這是我的猜想：他要瞭解你的動態，才能對抗你；而且，他還要知道在他每次滋事、騷擾之後，你憤怒到什麼程度，頹喪成什麼樣子？」

　　「好！好！我身邊的人全交給你去清查，查出來就嚴辦！」

　　「總隊長，請你沉住氣，好嗎？我只是將整個假想的情況先向您報告，使您心頭先有個底兒。我猜想：他和潛逃到邊塞來的姚方搭上了線，近年來的幾件大案子做得實在太兇悍，絕不是一般散匪的手法；還有，那些中傷的惡毒謠言也可能是這位仁兄所捏造傳揚的。」

　　「君石，你有了反撲行動的計畫了嗎？」

　　「有了，大概在落日時刻。」

　　「希望你成功，到時候我也要捲舖蓋走路了。如果你的假定都成了事實，那都是由於我的私生活不檢點所引起，我要對這件事負責。」

　　「每一個人都要對這件事負責。」

　　「你是說，包括蘇錦華在內嗎？難道她所受到的折磨還不夠多？你還要懲罰她？」

　　鐵君石沒有回答毛子雲的話，辭了出來。他還想去看看劉長青，關於毒殺蔡雄的事，鐵君石認為其中有太多令人起疑之處。

　　劉長青的公事房就在毛子雲隔壁，這位出了名的老好人幾乎以誠惶誠恐的態度來接見鐵君石，他請鐵君石入座，親自為客人倒上了茶。

　　在鐵君石的印象中，這位副總隊長到任以來將近三年的時間，他很少到這間屋子裡來，他幾乎沒什麼需要向劉長青請示的。

　　「鐵頭兒！」劉長青一直都沿用警騎隊弟兄的稱呼。「聽說你在追查蔡雄在獄中食物中毒的事情。」

　　「劉總隊長，在這個年頭，根本是芝麻綠豆的小事，沒人會去查這件事，我只是為了別的案子才要把這件事的原委弄清楚。有兩點要請問副座：您在審問中已經發現蔡雄所犯的罪狀到了該死的地步了嗎？」

　　「是的。」劉長青沉重地點點頭。

　　「他犯了那幾條重罪？」

　　「這——我已經當面向總隊長報告過了。」

　　「副座，這幾天總隊長的情緒很壞，腦袋瓜兒渾渾噩噩的，麻煩您再說一遍好嗎？」

　　「蔡雄和邊塞出沒的各路悍匪都有聯繫，他受雇蘇內掌櫃，為她追查丈夫被殺害的真相，其實他是暗中為匪做內線，近兩年來所發生的劫案、綁票案他都有份。」

　　「他都招了？」

　　「嗯！」劉長青的頸脖子好像有毛病，點頭的時候看起來似乎很沉重。

　　「我能看看這份口供嗎？」

　　「在蔡雄中毒暴斃之後，有關他的口供全都銷毀了。」

　　「哦！」

　　「鐵頭兒，你該知道我一向是個不愛管閒事的好好先生。當蔡雄威脅說要抖出總座和蘇內掌櫃的私情時，我本來可以裝迷糊的，人往上面一送，要是真有個漏子，總座垮了台，說不定我還可以升上去過過官癮。我不是這麼陰險的小人，再說，總座待人也不錯，我就將這件事報告他。他立刻給我指示：把蔡雄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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