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俠義小說 > 邊城落日 | 上頁 下頁


  「七爺,您的話咱們當然信得過。不過,我還是得提醒您,上次您從大牢中逃出來之後,姓鐵的說過一句狠話:只要你被他遇上,他不會再活逮您,他要——他要——」

  「他要送我上閻王殿是不是?」葛七毫不在意地接了下去。「放心吧!得魁老弟!像我這種臉子黑、心也黑的壞胚子,閻王老爺也不肯收的。」

  突然,一陣咕咕叫聲夾雜著幾響撲翅之聲;一隻灰色的信鴿從欄柵上端飛了過來。葛七嘬唇打了一聲呼哨,那只信鴿乖巧地落在葛七的手臂上。

  信鴿的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竹筒中藏了小紙卷兒,葛七舒展開來,常得魁連忙劃燃了一根火柴。紙上只寫了一行字:如意如意!

  「七爺,情況怎麼樣?」常得魁一字不識,很著急地問。

  「如意如意!」葛七笑哈哈地說。

  「啥意思呀?」

  「如意錢莊的事已經『如意』了,懂嗎?——得魁,你也不必懂,等到明天這個時候你身上就揣著沉甸甸、黃澄澄的金塊啦!」

  常得魁樂得雙掌重重一擊,把那只信鴿嚇得拍翅飛了起來。

  ***

  火箭升空後沒多久,鐵君石就得到了報告:城內有匪徒的埋伏早在他意料之中。而這支火箭所傳達的消息又是什麼呢?

  這時候,鐵君石才剛剛把曹家堡的地形作了個概略的說明,還來不及講解他的攻擊構想。鐵君石一得到報告,就雙手摀面地停頓下來。弟兄們都知道他這個習慣動作的意義;不是頹喪,而是深思。因此誰也不敢打岔,二十只眼睛全都直楞楞地瞪著他們的「頭頭」。

  鐵君石那兩隻寬闊的手掌終於緩緩鬆開,將冷漠的面孔揚了起來。這時,他那兩道目光顯得更深邃、更晶亮了。

  「我倒是小看了『黑臉判官』葛七的氣候,」鐵君石字字有力地說。「這番捲土重來,他已經不只是一個散匪、一個痞子。他們有了組織、有計劃,說不定還有地方上某些人的支持。老曹是只肥羊,想宰他的可能很多。如今盤在曹家堡的匪徒不到十個人,埋伏在城內的同夥說不定有好幾十人。咱們的一動一靜都先落在他們眼裡,那不行,咱們不打這種吃虧的仗。」

  「鐵頭兒!」高霸開了口:「教警騎隊的弟兄全都出動,封住四城通道,教百行百業熄燈關店,立刻實施宵禁,我看就只有這個辦法。」

  「不行!」鐵君石緩緩地搖頭。「趕明兒城內的社會賢達、父老仕紳在省長那兒告上一狀,連咱們的毛總隊長也挑不下這副擔子。案子要辦,但不能擾民——高霸,你去新城把『錦華綢緞莊』的內掌櫃找來,就說我有話要問她;另外去個人把馬拐子找來——再派兩個人監視『如意錢莊』的動靜,如果他們膽敢私下有什麼行動,一方面攔住他們,另一方面趕緊回來報告。」

  高霸等人分頭去辦事,小夥計又為鐵君石沏上一壺新茶。茶還來不及上口,那姓蘇的娘們就已經到了。塞上的娘們多半會騎馬,看她一身騎裝,跟剛才的風韻又不同了。在鐵君石的暗示下,弟兄們全都退出了雅廂。

  「真沒想到,」那娘們落落大方地說:「鐵隊長這麼忙,還有空閒工夫找我聊天!」

  「內掌櫃,我還沒有請教尊夫的姓名——」

  「他已經去了,您看我沒戴孝是不是?已經好幾年啦!」她的語氣輕鬆,彷佛是在談論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不是她的丈夫。

  「哦!」鐵君石大感意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楞了半晌,才說:「方才咱們聊到一半,就被咱們總隊長找到『麥香村』去了——你方才說,曹家堡那幫子匪徒最好活逮一兩個活口——你有什麼特別用意嗎?」

  「鐵隊長,我也沒什麼特別用意——我只是覺得,你們保安隊的人天天在向老百姓講王法,也該讓我們看見為非作歹的人被綁赴法場,明正典刑呀!」

  「你認為在現場將匪徒格殺,那不算明正典刑嗎?」

  「話不是那麼說,那種情況並不是每一個老百姓都能親眼看到。事後總有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傳言,比方說,鐵隊長您帶著弟兄拚死拚活地把匪徒殺死了,救出了無辜的人質。也許有人會說:別信那些閒扯淡!對空放幾槍,就說把匪徒已經格殺。哼!然後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跟匪徒坐地分贓——」

  「內掌櫃,」鐵君石霍地站了起來,不是惱怒,而是驚異,「咱們保安隊的名聲這麼壞嗎?」

  「鐵隊長,可別因為我的話生氣,這兩年還好點,前幾年您可知道老百姓怎麼說來著?什麼保安隊!什麼保鄉衛民!呸!那是一群穿了制服、擺上笑臉的土匪!」

  鐵君石猛地坐了下來,捏緊的拳頭重重地擂在桌面上,茶壺茶杯全跳了起來。

  「鐵隊長,您生氣啦?」

  「沒有。」鐵君石的聲音格外輕。「內掌櫃,多謝你提醒我,我會給善良的老百姓一個交代——我還有事,不留你了。」

  「希望你隨時來綢緞莊找我,我的名字和店名一樣:蘇錦華,挺好記的。」

  送走了蘇錦華,緊跟著馬拐子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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