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一九五


  這席話,竟然打動了史三娘的念頭。她肚裡尋思:「對啊,咱到這兒的事尚未了結,怎好冒昧殺人?再說,花老兒與陰陽二怪物已死,我的混元一氣功料在場任何一人,也難克制,到那時,我豈不變成唯我獨尊了麼;到那時,我可以叫所有的人死在我的三昧真煙啦!」

  史三娘心中一樂,臉色跟著寬了下來,她桀桀怪笑了好半晌,才幽幽地對苗金鳳叱道:「賤人,你有什麼話要說,什麼事要辦,趁早說了辦了,好來受死!」

  語罷,身形一晃,已然彈回己座,安詳坐下。這當兒,南芝才攜了苗金鳳,慢慢地挪到席上來。

  南星元首先開腔,問到:「花前輩與陰陽門兩位尊長身沒陷船島,女俠已經說過,但他們身後,可有什麼吩咐下來,而單嬋妹妹,臨終之時又有什麼交代?」

  一想起花妖與單嬋,苗金鳳又是熱淚盈眶,她且先不答話,把背上那紅綾綢子包袱慢慢地卸了下來。

  此時眾人都不知她那包袱藏的是何物,都不約而同地拿眼緊盯,待得苗金鳳把包袱打開之後,眾人俱各大吃一驚。

  但見包袱之內,藏的竟是三顆人頭,五官清晰,宛如在生,只是比在生之時小了許多,只有拳頭般粗細而已。眾人吃驚之餘,又是一陣嘖嘖稱怪。

  葛衣人把長眉一掀,問道:「人死已了,苗金鳳,你還割下他們的首極,到此何為。咦,怎地都縮小了的?」

  苗金鳳泣道:「啟唐古前輩,三位尊長首極,並非晚輩擅自摘下,他們乃是單嬋師叔,遵照祖師遺囑,權摘下來,以為後輩供奉之資,至於頭顱縮小,也是遵照先人吩咐,用不敗散煉製而成!」

  葛衣人點點頭道:「我曾聽家嚴說過,陰陽門有這般怪規矩,這麼說,你是預備把你門祖師帶回長白供奉了?」

  苗金鳳點點頭,又聽葛衣人問下去道:「那麼,花前輩的頭顱,怎地也摘下來,花門可沒有這個怪規矩啊?」

  苗金鳳不假思索地答道:「這不過是單師叔的好意罷了,單師叔說,花門弟子無多,只有雪兒一人,遇上雪兒前輩時,可把她師傅真容轉上,以備晨昏瞻仰,也是好事!」

  雪兒大鬧唐古喇山,為紫府高手擊斃一節,陰陽二怪與單嬋其時尚遠處關外,怎能得知?不過單嬋揣料花妖師徒相依為命,這次上南星元的寶島,單嬋以為雪兒也必在內,是以才吩咐苗金鳳順便把花妖首級帶來。

  葛衣人聽了,不斷皺眉,已而道:「尊長身歿,割其首級,雖說陰陽門有此怪規矩,未免有忤常理,此舉委實不敬.難道其中另有別情?若是,則花前輩是無辜受累了!」

  這件事端的詭異無比,難怪葛衣人心中滋疑,苗金鳳垂首道:「晚輩但聽本門尊長吩咐,其餘一概不問!」

  葛衣人忽然長歎一聲,說道:「金鳳,你來遲了,雪兒姑娘已經死了!」

  苗金鳳吃了一驚,她與雪兒雖然從未謀面,但素日裡常聽人家提起,她既是花妖徒弟,自也是武林中一名幗國豪傑,她萬料不到,雪兒竟會一念之差,命殞唐古喇山。

  不過,對於雪兒死訊,只引起淡淡的一陣哀愁,所引為憂者,是花門唯一弟子已死,花前輩的真容,要交給何人才是恰當。

  苗金鳳想了半晌,才悵然道:「既然花門不幸,後繼無人,晚輩只好帶回長白,與本門二位祖師一起供奉,晨昏瞻仰就是了。」

  葛衣人暗暗贊許,暗想:「人道赤煉人魔罪大惡極,不料他也有這般出污泥而不染的弟子,當真可愛!」

  苗金鳳出污泥而不染一節,葛衣人非是不知,但因邪正殊途,他對苗金鳳終歸心存芥蒂,此際已然一掃而光了。

  葛衣人哈哈笑道:「多虧金鳳知尊敬前輩之道,不過,花門弟子雪兒雖死,卻非後繼無人!」

  苗金鳳抬頭望了他一眼,詫然問:「這般說,難道花前輩還有再傳弟子麼?」

  葛衣人微微點頭,答道:「也非再傳弟子,可以說是關門弟子。花前輩弟子目今尚有三人,這三人非是誰。乃老夫一雙女兒與徒弟瑩兒,她們已給你找尋令郎去了!」

  苗金鳳心中大惑不解,以堂堂紫府門嫡親女兒,怎會改投別派,豈非大出常規?

  她定眼細看葛衣人,知他並非說笑,且全無半點悵惘顏色,女兒徒弟改投別派,似是經這位武林尊長首肯的,心中益加不解,因問道:「令媛令徒,既有門派,怎會改投他人門下,這豈非……」

  葛衣人大笑道:「金鳳,我以為你受了單女俠臨終訓言所感,會開通些,誰知還是這般迂腐!」

  苗金鳳恭謹地道:「弟子愚昧,敬求前輩指點!」

  葛衣人侃侃而道:「武林一脈,門派之分,不過用來約束子弟,你既知門派並無邪正,惟人有邪正而已;可知武功之道,也無門派之分,再說,本門武功也是自前人先輩傳延而下;花前輩的技業何獨不然?天下本是一家,武林同源,投入什麼門派,不外旨在學成武功,仗義行俠。鋤奸驅惡,這與投在什麼人的門下有何關係?」

  苗金鳳聽進耳裡,心胸豁然一朗,連聲道:「前輩金石良言,使弟子茅塞頓開了!」

  南星元也在一旁挽言道:「難得唐古老兄如此豁達,可惜世上尚有許多愚頑之徒,為門派而作無謂爭端呢!」

  三人又談了一會,苗金鳳突然把花妖頭顱捧起,說道:「三位小姑娘雖然是花前輩門下,唐古前輩到底是她們業師爹爹,她們此刻不在,晚輩只好把前輩真容交由唐古前輩轉達了!」

  說著,乃把花妖首級獻上,葛衣人也不謙讓,欣然接過,細細一看,不由引起一陣心酸,潸然淚下了。

  那首級宛如在生,陰陽門不敗散端的神妙,葛衣人一瞥眼,就如花妖在生時與他相對一般,要知他與花妖感情至篤,這怎能不教他傷心下淚呢?

  這時,南星元也同來瞻仰花妖遺容,自是一番傷悼不已,猛可裡,陡聞半空中傳來一陣急遽哀切的鶯啼,展眼之間,那三個小女孩,已先後落下筵席之前。

  她們每個人都目孕淚珠,緩緩向苗金鳳座前走來。苗金鳳一瞥,心頭大震,她眼快,已然見到三人手中,各持一件物事,那三件物事與她大有關係,已知事情不妙了。

  列位看官猜猜看,三小娃兒手中所持何物?原來姬兒,妞兒手中是一方男子漢用的英雄巾,一對穿山靴,瑩兒手中則是一方手帕,帕上血漬斑爛,似是寫上文字。

  苗金鳳一驚之餘,急急站起來,顫聲問道:「三位姑娘,可曾會見小兒方洪麼?」

  她認得清楚,那方英雄巾,那對穿山靴,正是方洪之物,如今物在人杳,想來已然是凶多吉少的了。

  姬兒妞兒哀聲應道:「方洪哥哥已然投海自殞了!」

  這話當真有如晴天霹靂,苗金鳳眼前一黑,搖搖欲墜,幾乎暈厥過去。

  她號啕大哭,叫道:「兒啊,你好苦命!」

  這凶耗,不只這幾人悲痛莫名,座中人為震動者,也是大有人在。但見劍魔夫婦,挺身站起,冷冷地問道:「果真,方洪投海去了?」

  赤城老人一雙門人,冷漠天成,雖聞徒弟慘變,聲音仍是冷如霜雪。但卻掩不住內心焦急,故有此一問。

  秦九凝比較激動,音調諳澀,哭般地叫:「可憐的師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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