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四三


  這時,一老一少對坐岩洞之內,花妖細細端詳了雪兒一眼,喟然道:「孩子,你真美,唉,我從前那賤婦,便是長得與你一模一樣!」

  雪兒忸怩一笑,訕訕的道:「花伯伯,你不是說過要教我武功?」

  花妖忽地站了起來,踱了兩步道:「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活力,豈止授你武功,我的一切都會給你的!」

  這老兒怎地出言不倫不類,莫非是相處旬日,情愫已然萌生。雪兒臉上一紅,囁嚅道:「花伯伯,你……」

  雪兒對當前這人十分好感,只緣她生平最重知音,經過旬日前那番聽琴,已知當前此老乃一個頗通音律的人,所以對其愛護備至,原也只是出自一種至高至潔之意念,並無涉及男女之私,何況花老兒與她,年紀相差要在百歲之間,即與「紅顏白髮」之想,還不相稱。

  花妖聞語一怔,回首愕然望了雪兒一下,瞬已大悟,臉容一整道:「孩子,你在思想什麼?伯伯年紀大你數倍,配做得起你爺爺,還安著髒心眼兒?只因見你的模樣酷肖我從前那賤人,頓興憐惜之念,唉,我錯了,當年不該一掌將她擊斃,其實她不喜我也便算了,殺了她能算有情,能算愛她?」

  花妖續道:「孩子,你誤會了,我說你是我生命的泉源活力,是指你賜給我新生,說好我因恨成癇那不治之症,也因何如我那心上人,見了你,我的生命忽地振奮起來。換句話說,我已把你當做那心上人的孩子,或比孫子,那麼,愛屋及烏,我愛那賤人,自有理由愛你,自非愛情,是父母給子女,爺爺給孫兒,長輩對後輩,絕非褻瀆念頭可比。再說,既把你看做我的孩子、孫子、我的武功,一切的一切,還不傳你,給你,難道留給別人?」

  這席話當真是人類真摯感情的流露,花妖此人,竟也一往情深,無奈當年因愛成仇,鑄下畢生遺憾。倒也可惜。

  雪兒不待花妖語訖,已然跪落當地,口裡疊叫起「爺爺」

  來!

  花妖淚痕滿面,高興神色,筆墨難描,忙不迭待去扶起雪兒,忽破涕一笑道:「論年紀,我做得成你娘的爹,叫我爺爺也不錯,也罷,我就索性認你做個幹孫女!」

  雪兒直身站起,往外便跑,口裡叫道:「娘,快來,我已認了花伯……,不,認了一個爺爺了!」

  洞外陡地一陣轟雷也似的笑聲,已然湧進了幾個人,這幾人不消說鐵筆書生他們三人了。

  鐵筆書生向花妖拱手道:「花前輩,恭喜你得了這個冰雪聰明的孫女,你們的對話,咱在洞外已全聽去!」

  賽刁嬋也對花妖襝衽道:「小孩子不成材,以後要爺爺多予栽培。」

  花妖高興極了,縱聲大笑,連叫道:「好說,好說,你們都請進來坐地。」

  當下,由鐵筆書生和千手如來見證,雪兒重新叩過了頭,這才正式認了花妖做爺爺。

  一陣高興哈哈過後,各人重新坐下敘話,這當兒,鐵筆書生三人到此,原是為了一事,並非意在偷窺兩人隱私。

  原來鐵筆書生他們三人中,恚掛赤城山主及紫府宮諸高手的生死存亡,當花妖療傷期中,他們滯留島上百無聊賴,已然伐木造舟,造了一艘簡陋的大木船,綴成大片棕葉,以葉作帆,便準備在花妖稍好之日,興辭而去,揚帆出海。今天剛好完成了木船,料花妖經旬日之休憩,傷勢當無大礙,一念及此,不由心急如焚,自然到來,一是叫雪兒下船同歸,二是來向花妖辭行。

  鐵筆書生把來意一說,花妖不由墜淚,長歎一聲道:「你們自然要到蛇島,惜老夫不能為助,老夫閒散已慣,況這次恢復本性以後,已下決心不再妄開殺戒,如偕行時,總得出手,一出手又不知多少性命毀在我手中,委實不忍。」

  又道:「這樣吧!你們前走一步,我把兩頭貓鷹給你們帶去,若有不測急難,可系信條於其足上,縱之使歸,我自會知道,那時再作道理。蛇幫聽說在那裡聲勢甚大,且有一群歹毒無倫的蛇兒為助,實在也不容輕視。不過,我剛認上了雪兒這孩子為孫兒,此刻又要離去,未免……」

  語至此,已然咽噎不能成聲。鐵筆書生慰道:「待咱們在蛇島的事一畢,便送雪兒過來,與你相聚,好待你傳她武林絕學!」

  忽地裡,雪兒泣道:「娘,恕女兒不孝,我暫且不能偕行了!」

  賽刁嬋心下一怔,問道:「為什麼?」

  雪兒道:「女兒身上蛇毒,經爺爺醫治痊癒,這次赴蛇島高手如雲,少了女兒也不算什麼,沒有前往必要,不如女兒在此侍奉爺爺,待他老人家傷癒了,再作打算,爺爺傷勢雖好些,仍未痊癒!」

  賽刁嬋沉吟不語,她心知女兒此刻捨不得離開這武林異人,箏琴知音!卻聽花妖連連擺手道:「不行,雪兒,你要聽娘的話,做人要盡孝道,爺爺傷勢未愈,卻無大礙,你走吧!」

  話雖說出,音調卻是悲愴可聞。賽刁嬋尋思道:「留下雪兒在此也好,蛇幫兇狠,蛇島險惡,她的蛇毒既愈,不須找俞老賊討解藥,何必硬要她走這趟風險?將來在蛇島上有什危急,她自會和乾爺爺一起趕去!」

  賽刁嬋心念打定,苦笑道:「孩子,你捨不得爺爺,娘許你在此陪著,不過諸事要聽爺爺吩咐,不可忤逆!」也是一片悲涼語音,做母親的哪捨得離開女兒之理,只緣想雪兒學那五禽爪絕世武學,情非得已。

  雪兒潸然淚下,跪落塵埃,拜了她娘三拜,行了離別之禮。鐵筆書生朗聲道:「好了,別再婆婆媽媽,咱們立刻動身。」

  幾個人步出海灘,這其間,豔陽高張,海灘一片金黃發亮,碧海無限,遠接天際,卻是水波不興,平滑如鏡。暴風雨已過旬日,天氣回復晴朗炎熱。

  各人不斷揮汗,花妖也親來送行,策杖慢行,由雪兒扶著,沿著熱氣蒸發的黃沙上走去。

  到得海邊,鐵筆書生和賽刁嬋與花妖雪兒作別,自是依依不捨。正待跨上木舟,陡然間,但聽其中一人叫道:「花老前輩,你收我為徒可好?晚輩也不想走了。」

  各人齊齊一怔,循聲望去,但見發話之人正是千手如來耿鶴翔。

  花妖莫名其妙地問道:「咦,怎地你也變了心志,想留在此?」

  千手如來頷首苦笑,花妖臉色一整道:「老夫雖離江湖十餘載,但對江湖豪俠輩所為,卻還不含糊,武林中人,最講究道義,你與尤賽兩位英雄患難相從,豈宜中道相違,理應生死與共。雪兒留此,情非得已,老夫心中已然難過,現在你也……」

  耿鶴翔滿臉焦急之色,顫聲道:「老前輩,晚輩也是情非得已……」

  花妖瞪眼道:「什麼情非得已?」

  千手如來猶未答話,卻聽鐵筆書生道:「算了吧,你留下,咱不怪你!」

  鐵筆書生在耿鶴翔開口時已知他的心事,皆緣耿鶴翔與紫府宮中人尚有過節未了,前次同船而行,所以要易容相處,這事只有尤文輝一人知道,也難怪花妖驚詫。

  賽刁嬋也是詫異萬分,皺眉道:「什麼?耿兄弟已然臨陣退縮了麼?」

  耿鶴翔正待申辯,鐵筆書生輕輕扯了賽刁嬋一下衣角,低低道:「賽前輩,聽他留下好了,別相強!」

  賽刁嬋不做聲,忽聽花妖厲聲吆喝:「不行,老夫這兒不許留下不義之人!」語時聲色俱厲。

  聽了這聲斷喝,耿鶴翔越發焦急,叫道:「尤前輩,請你給我說項,也罷,我不久留這兒便是。另行伐木造舟,自回遼東。」

  鐵筆書生非常為難,卻是不能不替耿鶴翔說項,當下,乃把千手如來與唐古拉鐵誤會的過節略說,懇求花妖方便。

  花妖雙眉緊鎖,歎道:「罷了,也是為女人的事,我今許你留在島上三天,三天之內,你必造好船隻離去,否則,休怪老夫無情,趕你下海!」

  作別一過,鐵筆書生昂步上船,賽刁嬋淚珠頻揮,也跟了上船,揚帆出海。花妖、雪兒、耿鶴翔呆立海灘,目送孤舟,直至視野不清,才回轉岩洞。耿鶴翔自去伐木造舟,虧得雪兒幫助,三天之後,果然造好一隻木船,依言離去,花妖則朝夕與雪兒同處,傳授武功心法,雪兒聰穎過人,進境自速不表。

  且說尤賽兩人揚帆急駛,他兩此刻的心情,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立即趕到蛇島,幸虧凶禽島與蛇島相距不遠,如是順流當風,只消十來個時辰便可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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