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二七


  兩撥人船隻在一望無垠的浩瀚之海中揚帆疾進,駛到日薄崦嵫時分,但見煙籠海際,暮靄沉沉,天青海藍,寂寞帶上興奮,群雄在艙中高談闊論,這艘船正是南星元的心腹,故各人心中不存顧忌。

  展眼已過兩天,這天晨光微曙,東方才剛發白,鐵筆書生忽覺心煩,怎睡也睡不著,逕自起來,步出艙外船板上,四顧遠眺。日出的海,端的是一奇觀,但見海上濃霧彌漫,東方天際,萬道金蛇攢動,耀躍目簾,映出多種顏色,幻成一片霓霞,這情景,使人悅目,使人驚奇,鐵筆書生頓覺神怡心曠,正自呆呆欣賞。

  但見他佇立片刻,忽地咦了一聲,只見西北面飄來一葉小舟,船上並無槳楫,只坐著一人,雙掌連揮,一揮出船便向前疾駛十來丈。鐵筆書生心下一異,定睛細看,惟在晨霧之中,遠天迷茫,加以那小舟背日而駛,晦暗得無論如何也瞧不清是什麼人物。

  那小舟好快,不消片刻,已然趕近赤城群雄的船,離前面蛇幫的船尚遠,這時,鐵筆書生忽驚叫起來,原來那小舟坐的是一個老婦人,老婦人不用槳楫劃撐,只利用一雙肉掌,扇船前奔,打出的掌勢,竟是排山掌法。鐵筆書生尋思道:「此人不是賽刁嬋還有誰來?不知這老婦怎地能得訊趕來?」心下不由大喜,急進艙來,向各人說知,並令舟子卸帆緩駛,以俟來人近前相見。

  要知當年的賽刁嬋,在武林中享有威名,絕非弱者可比。排山掌雖以剛勁淩厲見長,苟非有上乘內力,也難揮灑自如,一舉手,一投足,俱挾驚人威力,因船飛如箭。但見滄海中那葉小舟,在賽刁嬋掌催之下,只頓飯工夫,已然挪近了大海船。

  這時海船船首上,擠滿了十幾個人,爭著看此老婦神功,這一撥人不消說也知,乃是方才得鐵筆書生傳訊,趕出來觀看的赤城山聚義群雄。

  群雄中只鐵筆書生尤方輝與賽刁嬋有故,餘者俱不相識。兩船相距三十來丈左右,但見小舟上那老婦,面挾寒霜,雙眉倒豎,倏地兩掌向前一推,面前登時揚起了一道長長的水柱兒,疾向大船疾擊而去,震得大海船顛簸不已,在白浪滔天中,賽刁嬋一掌緊似一掌打出,口裡罵道:「鼠輩,敢劫老娘的孩子!」

  顯然賽刁嬋誤會了,以為當前這大海船乃蛇幫的,因而怒極大呼,揮掌相待,其實賽刁嬋功力雖深,要在三十來丈之遙把大海船震翻,還不能夠。

  鐵筆書生首先呼道:「賽前輩咱們在此恭候多時了,別亂打!」

  賽刁嬋驀地收招,定睛瞥去,但見當前此人,依稀認得,才一想便憶了起來。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喂,南兒呢?還有那個女娃兒!」

  鐵筆書生笑道:「他們已先走了,我們不是約在蛇島見面。賽前輩何時趕到?」

  認清當前的大海船並非敵舟,賽刁嬋也不打話,陡然間兩手猛力向自己坐下那小舟船頭抓去,但聽喀喇一聲,坐下小舟已給抓成兩截,抓起了一大把斷裂木塊,賽刁嬋脫手一擲,卻是不偏不倚,列成一線,拋近大海船,漂浮海上。繼而奮身一躍,使開踏水登萍輕功,逐木而行,雙足連點,只幾個起落,已然上了大海船。

  一到船上,賽刁嬋歎了口氣道:「你們有船更妙,省得老娘多費氣力!」

  鐵筆書生忙給眾人引見,請入中艙獻茶坐地,問起情由,才知賽刁嬋剛自江南抵此,本待踐南星元前約,誰知一到李家溝,便聽附近村民說起雪兒的事,只因雪兒色藝雙絕,又是武林中人,在李家溝聲名最彰,故村民們樂道不疲。初時賽刁嬋還不知是雪兒,其後再打探,問起年貌技藝,深信是自己女兒不會錯的,村民們告訴她,雪兒已嬪俞幫主為妾,早趁彩船離去了。

  賽刁嬋一聽,幾乎暈了過去,一急之下,乃到海邊雇船趕上。一來她是外地人,孤身女子,來歷不明的人,李家溝的人不敢予以方便;二來她又說不出出海目的,尤其是一說到要赴蛇島,益是令人側目堅拒。賽刁嬋無奈,只好強奪了附近漁民一乘小舟,疾馳出海,恰在這裡,趕上了赤城山群雄乘坐的大船。

  彼此說明原委,賽刁嬋也就安心在大海船上住了下來,只是心中懸掛女兒安危,終日悒悒不樂。舟行三天后,一片浩瀚的大海中,除了天上掛著一朵朵的白雲外,連遠山也不見,群雄心知離陸地已遠,蛇島也便在望。

  第四天晨早,鐵筆書生照例步出船首眺望海天景色,驀地裡,但聽頂上禽鳴之聲,其音桀桀,如人在狂笑,心中一怔,急朝禽鳴之處窺去,但見半空中有一大群異禽,遨翔其上,再看那異禽模樣,卻是長長的尖嘴吧,兩瞳圓睜,宛如獸目,全身作灰褐色,斑紋相間,性情倒是兇狠得緊,只顧盤旋著大海船不肯離去。鐵筆書生久處西域,頂多也只在中原一帶混過,絕跡未履海外,那知這種海上凶禽是叫什麼名字?

  陡然後邊有人在輕歎,輕歎之聲才過,那人幽幽道:「到了蛇島便在西南水域之內,再過一天便可望到。」

  鐵筆書生吃了一驚,急別頭一顧,心中不由大異,對當前此人,絕不認識,但見是個船夫打扮的中年漢子,年僅三十出頭,面黃肌瘦,懨懨若病,雙方目光一接觸,鐵筆書生不期然一凜,但覺對方雙眸棱光疾射,似是內功有造詣之人,就适才發出那聲音,也是嘹亮渾厚,聲音雖不大,卻是深蘊勁道,一聽便知是個武林高手。

  鐵筆書生是何等人物,一驚過後,便也無事,尋思道:「當前這漢子大概是南老弟的什麼朋友,南老弟請他來助拳的。可怪的是他老是不亮相相見,藏頭露尾怎地?在船上也不多見到他!」

  當下,卻裝做若無其事,問那漢子道:「尊駕看來是我輩中人,敢問貴姓大名?幸會了!」

  那漢子卻搖搖頭道:「滄海小民,那有名字?大英雄看走了眼啦!」兀是不肯以姓名報告。

  因當前此人是個船夫,鐵筆書生不便發作深究,見他不肯承認,也就罷了,只好暗裡留神而已。又問道:「方才聽尊駕說,蛇島近了,敢問怎麼知道?」

  這其間,天上怪鳥爭鳴之聲益熾,桀桀淒厲,聽得令人毛髮豎然,那漢子笑著向天上一指道:「這扁毛畜牲出來啦,蛇島還會遠嗎?」

  還是語焉不詳,鐵筆書生皺皺眉,細看了那漢子一眼,只覺身裁輪廓好熟,兀是想不出是誰人來!那漢子續道:「不瞞大英雄說,我輩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對這一帶所在,那會不熟?天空中那種怪禽,本屬鷹類,只因其形酷似蒼鷹,因名貓鷹,這與咱在陸地上所見之夜鷹貓不同,較大而性兇殘,這種扁毛畜牲,尋常是以肉食渡活,尤嗜毒蛇之肉,為蛇類中剋星,乃群居蛇島附近的另一小島,那小島本無名字,海上過往的人見到這種凶禽棲止其上,因名其為『凶禽島』,千百年來,無人敢住。故我一見貓鷹盤旋,便知蛇島不遠。」

  鐵筆書生心念怦然一動,自忖道:「若得這扁毛畜牲為助,何悉蛇陣不破!」但一轉念,不覺啞然失笑。暗道:「這些扁毛畜牲野性難馴,怎能助咱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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