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
這聲喝,如焦雷之起半空,震得小妞兒耳鼓嗡嗡不絕,在餘音娓娓之際,不暇細想,急叩下頭去。鐵筆書生乃依金牌上所刻條文,一一念下,每讀一條,問道:「知道嗎?」三字,小妞兒必回 「弟子敬遵!」之語。 金牌上所載一共十二條戒律,無非是一些要門人揚善去惡,禁止奸邪盜殺行為之意,眨眼間鐵筆書生已然把十二條戒律念完,這才輕輕叫道:「謁祖之事已完,起來,再行拜師之禮。」說著也不客氣,逕自移身到當前的一隻椅子旁,一屁股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再受小妞兒三拜,鬧了整整半個時辰,拜師禮總算草草完成,從這時起,小妞兒便是天山門下,鐵筆書生的高足了。 拜師之禮一完成,餘下的是嫋嫋輕煙,漂渺其間。這時小舟溯流而上。舟行甚慢,不遠處已見燈火通明,喧聲起自耳際。 前面那片光亮和喧聲,正是老船夫口裡所說的「連溪裡」,這地方是李家溝唯一給人們的消遣所在,水上秦樓,畫舫楚館,夜夜歡樂,夕夕笙歌,管弦不輟,非常熱鬧。赤城老人慨歎道:「想不到窮鄉僻壤,也有這般喪人心志的去處,我們既非此道中人,不如回舟休息去吧!」 鐵筆書生笑道:「老兄說那裡話,既來之則安之,好歹觀光一會再說!」一別頭,向老船夫道:「老丈,連溪裡除了婊子花寨,尚有什麼好去處?」 老船夫陪笑道:「去處多哩,尤老師不玩妓不賞歌,也可找艘酒艇坐地,喝杯酒樂樂。」 大凡有歌妓賭場的地方,自然附有吃喝去處,自不待言,赤城山主縱聲笑道:「老丈說的對,咱不愛冶遊賭博,喝酒解悶,雖非正事,倒是無礙清譽。」 舟越行越近,連溪裡已現眼前,但見一排排的畫舫,髹刷得堂皇美麗,金碧輝煌,舟連著舟,中間剩出一條條的水走廊,以利渡客小舟往來,而那些畫舫,卻是固定不動。 老船夫輕輕道:「到了!到了!」 驀地裡,但聽一陣少女清歌,歌聲鏗鏘如同金玉交鳴,因風傳送,娓娓悅耳。赤城老人傾耳一聽,心念一動,皺眉道:「想不到此地也有這般人物?」 這陣傳來清歌,渾圓如珠玉震盪,清而不大,內蘊剛勁,赤城山主是何等人物,一聽已然聽出高歌的少女是個不尋常的人物,竟用「傳音入密」內功歌唱,雖然不近,卻如在各人耳畔,繚繞不散。鐵筆書生也吃了一驚,低低道:「那話兒來了!」他已然疑到歌唱人必是長白山陰陽門的人,只緣除了二怪門人,誰能有此內勁? 一抬頭,鐵筆書生望了老船夫一眼,叫道:「老丈,撐咱到唱歌人的所在去!」 老船夫嘻嘻笑道:「尤老師也有此雅興?這姑娘真難得,年紀輕輕,倒唱得一腔好曲兒!在這兒推她第一!」 鐵筆書生驚奇地看了老船夫一眼,急切地問道:「老丈認得此人?」 老船夫點頭道:「怎不認得?這女娃子是衣蕙坊新夾的歌妓,不但曲兒哼得挺有名氣,人也長得漂亮極了,只是性子不好,常常無緣無故鬧彆扭,據說還是個黃花姑娘哩,賣歌不賣身,不知多少豪闊子弟拜倒石榴裙下。」 赤城山主搭腔道:「她叫什麼名字?」 老船夫道:「芳名賽雪兒,本姓耿,真名小老兒可不知道,你老有興致,可到她的畫舫去,召她一見,依酒獻歌!」 赤城山主哈哈一笑道:「好,咱就前去瞧瞧!」 小舟行如蟻蛭,逆水行舟,最是費力,老船夫鼓槳力劃,兀是速度不增,鐵筆書生一瞥,呵呵而笑,兩袖陡揮,蕩起了一陣勁風,風推船前,去勢如離弦之矢,把老船夫嚇得呆了。 展眼間,已到達連溪裡,在如鯽畫舫之中,找到了「衣蕙坊」這畫舫。舫頗寬敞,艙裡間隔成廳房,一共有六間佈置雅潔的廳房,這些廳房正是供給召妓侑酒高歌之用。 小舟傍衣蕙坊拴著,鐵筆書生赤城山主兩人,登過彼舟,舟內自有老鴇堂倌過來招呼,賃得一廳,點下幾式精美小菜,要了二斤高粱酒,當即揮下花箋,便待把名歌妓雪兒召來。 久久不見來人,麗人何故避面不見?兩老頭初時還以為雪兒顧曲周郎太多,分身不暇,又過頓飯光景,才見那橫肉滿面的鴇兒前來稟告,說雪兒已然被人贖作歸家娘,蒲柳有寄,從昨晚已停止鬻歌。适才引吭清歌,不外一時興起,並非賣唱等語。 兩老頭自然不是為風月而來,目的不過想看雪兒究竟是什麼人物,他們知彼姝身懷絕技的人,琢磨之餘,已懷疑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緣故,同時,也斷定非陰陽門手下黨羽,設其是陰陽門之徒,二怪定然不肯任令操此賤役。 二位老人一聞鴇兒的話,不勝詫異地問:「作歸家娘?嫁給誰,何家兒郎有此豔福?」 鴇兒姆指一翹,強笑一下,叫道:「不瞞達官說,雪姑娘的主兒非是別人,乃江湖上鼎鼎聞名的俞公典官人!」 二人同時一楞,俞公典納妾之事,早自老船夫口中得悉,卻不知所納麗人,竟是這位隱身風塵的雪兒,以雪兒這般人物,怎肯許身下嫁一個萬惡邪幫,年垂遲暮的老賊?心中益發疑慮萬端。 鐵筆書生想了想,倏地探手入懷,便想掏出銀兩來,一探手才覺所有帶在身上銀兩,早已贈給可憐的老船夫,一轉身對赤城山主道:「老兄台,身上有銀兩沒有?」 他這番舉動,赤城山主已自瞧料得到,連聲回道:「有、有、有,要多少?」隨說隨在懷中掏出一大包銀子來。一打開,嘩喇喇地撒了一桌,黃澄澄的是金元寶;白雪雪的是紋銀,光輝奪目,閃閃生亮,令人眼花繚亂,數日足有二百兩之譜。看得那鴇兒也呆了,處此窮鄉,雖說花事當旺,似此多金豪客,委實罕見,鴇兒瞠目結舌之余,囁嚅道:「達官惠顧,盛情奴才拜領,可惜雪姑娘已不見客,抱歉良深,敝坊漂亮姑娘多的是,待奴才給達官召兩位來陪伴陪伴如何?」這奴才還道當前兩人是老尚風流,一心以為鴻鵠將至。 鐵筆書生冷笑一聲,隨手一抓,便抓了一碇重約五兩的紋銀塊,朝桌面一撻,叫道:「你這奴才瞧老爺子是何等人物,豈是隨便召妓的,這些銀子賞給你,快教雪姑娘來廝見,回頭再重重賞你!」 雪兒豔幟高張,名聞遼東一帶,鴇兒深信當前兩位豪客,當真慕名而來,轉念一想,庸脂俗粉,難當貴人之意,也是道理,但她心中卻另有顧忌,取贖雪兒的人若是尋常貴富人家,暗裡讓她來陪伴一下倒也無礙,只緣那人乃是俞公典,這魔頭輕易招惹不得。眼巴巴看著金光燦爛的黃金紋銀,心裡委實有點捨不得。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