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史三娘一出場,賽刁嬋怔了一怔,但見史三娘深深向賽刁嬋施了一禮,恭瑾道:「老前輩休惱,且聽我一言分說!」

  賽刁嬋正待再度出手教訓這個小輩,忽瞥有個女孩子跑了出來,不由雙眉一揚,喝道:「你是什麼人?要分說些什麼?」

  史三娘輕聲答道:「晚輩是長白山陰陽宮的門下,也是令郎的摯友,對令郎毀滅他爹遺物之事最是明白,故敢晉一言以釋雷霆之怒!」

  這「令郎」兩字用得端的可圈可點,要知賽刁嬋性情雖然乖僻,卻是深愛南萬方,萬方既已死了,愛屋及烏,自己又沒有兒子,如果南星元肯認她為母,倒是一件美事,登時臉色緩和下來,問道:「瞧在長白山陰陽二怪面上,我不難為你,有話但說無妨!」

  那聲調已然平和無慍,史三娘那會不曾覺察到,心下暗喜,乃把與南星元齟齬毀物之事和盤托出。

  但聽一聲輕輕嘆息,那賽刁嬋的怒氣已是風消雲散。輕歎過後,賽刁嬋喟然道:「青年男女就是這般愛鬧彆扭,怪不得星元,也怪不得這位姑娘,這些惡果,都緣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種下。」

  猛地裡,賽刁嬋才寬的臉色忽地又是一沉,喝道:「南星元,你的生母已死,我再壞也是你爹的妻子。你認不認我這個娘親!」

  史三娘聞言失色,她生平深知南星元秉性倔強,料道他既知先人無行淫行,對當前這暴戾婆娘。必不肯相認為母,急得偷偷地扯了南星元一下衣角,暗示教他從權認了此人,好打發她離去。

  大出史三娘意料之外,只見南星元俯首咽噎地道:「既入得我南家家門,服待過我爹,那管養我不養我,自然都是我的娘,這還用問嗎?」一抬頭,已然淚光瑩然,亮晶欲滴。

  鐵筆書生一旁點頭,心裡暗許,沉思道:「這小子倒是情性中人,與他爹兒是兩般人品!」要知南星元此人,孝思甚篤,素日裡最聽他爹的話,他爹臨終遺言,要他好好對待賽刁嬋,認她為母,這番賽刁嬋以娘親自居,南星元自是不敢悖逆,但一時間卻悵觸亡父,前塵往事,歷歷湧上眼前,自是悲不可抑。

  南星元潸然墮淚,鐵筆書生暗裡嘉許,史三娘卻是猶有餘懼。忽地裡,賽刁嬋又桀桀地笑將起來,邊笑邊叫道:「唉,只要你肯相認,我餘願已足,前事休提,毀物之事,大娘也不深究!」說著竟如孩子般地,跳跳蹦蹦起來。

  鐵筆書生是個老江湖,一瞥心中已是恍然,暗自歎道:「人說婦人年青時愛丈夫,老了自會移愛孩子,當真不錯,看來當前這老怪婦,顯是極愛南萬方,才會移愛其子,南星元有母若此,也是不錯!」

  沉思未定。賽刁嬋曼聲問南星元道:「星元,你爹還有什麼吩咐?一發告訴我吧!」

  南星元搖搖頭,目光卻落到賽刁嬋手上那封遺書,淡淡道:「就是這麼一點點,再多是沒有了,大娘,你怎地不拆閱爹爹的遺書!」

  賽刁嬋驀地一醒,她自顧盤詰南星元毀遺物之事,對這封遺書,倒也忘了,沉思半晌:「不知萬方信裡說的什麼,要是激惱了我,豈不傷我母子之情。」當下沉吟道:「別忙,我得好好留著它,待松江之旁,烏裡屯百花村前,那太虛觀旁,你爹墓前才把它拆開,趁便祭他一番也好!」這婆娘年逾半百,兀是餘情未了。

  南星元雙眉一揚,叫道:「可不知他老人家的遺書裡,有沒提大娘與我的事,不如在此拆發為妙!」

  賽刁嬋一怔,略一思索,臉容陡整,問道:「星元,不許誑我,你爹臨終之時,當真再沒什麼吩咐?」

  南星元想了想,忽地憶起一事來,低聲道:「爹臨終時別的倒沒話說,只教我日後碰上大娘,得好好對待你,要我克盡孝道,這樣,他死也瞑目!」

  但聽呵呵一陣笑,賽刁嬋歡然道:「對啊!你何不早說,既是如此,我大娘才放心在這兒拆此遺書!」

  這話說得語焉不詳,南星元愕然當地,摸不著頭腦,茫然又待再問,忽瞥賽刁嬋哆嗦一下,顫抖雙手,慢慢地把遺書拆開,那遺書很短,只薄薄一頁紙兒,聊聊數語,賽刁嬋才一過目,不由感慨萬千起來,當年和南萬方的恩愛之情,而至翻臉成仇,今萬方已作古,自己孤零零,雖生不如死去,再琢磨遺書言詞,滿紙悔意,舊愛猶在,一時間悵觸良深,竟自嗚嗚哭啜起來。

  哭聲一歇,賽刁嬋身形猛然一晃,尖聲叫道:「星元,我的好孩子,娘去了,一月之後,咱在長白見面。」

  這期間,南星元呆若木雞,不言不語,卻是淚痕披面,陡聽賽刁嬋這聲叫,陡然一醒,應道:「大娘慢行,孩兒還有話說!」他此際已自人倫感悟,改口相稱賽刁嬋,甘心認當前這婆娘為母了。

  已然離去十來丈遠的賽刁嬋,聽得陣風送來南星元的聲音,在房頂上腳步緩了一緩,俯首朝深院裡一顧,問道:「什麼事?快說,我急往松江掃你爹的墓,別耽擱時候!」

  南星元咽噎其聲,低低道:「一月之後,孩兒不能到長白去!」

  賽刁嬋問道:「那麼,什麼時候再見?」

  南星元仰首上望,說道:「我有要事必須到蛇島一行,可否改約日子上長白去!」

  賽刁嬋困惑地問:「要到蛇島?那鬼地方,有什麼好去處?你跟蛇幫中人相熟!」

  南星元答道:「對,孩兒跟蛇幫中人相稔,不過卻非為探山拜幫。而是……」

  賽刁嬋截斷了他的話柄,幽幽道:「娘現在不暇與你細說,一月之內,你既騰不出空兒上長白,那娘只好前赴蛇島廝見!」

  南星元驀地一喜,自忖道:「娘的武功絕世,倘她肯赴蛇島,也是一個好助手,現在就約著她,豈不甚妙。」心念一定,欣然道:「謝娘對孩兒的眷念,今就請娘在一月之後,北宿南移時辰,到蛇島東南方相會!」

  話聲才歇,只微微聽得勁風吹來一聲:「好,娘依你的話!」展眼間,賽刁嬋已然聲影俱杳,去得老遠了。

  只聽得一聲長歎,鐵筆書生喟然道:「好性急的賽刁嬋,連把話說清的耐心都沒有!」一個旋身,又對南星元道:「南老弟,這兒的事都完了,咱們也該走吧!」

  忽地裡,史三娘急搖手道:「尤前輩別焦急,咱不能這般上赤城山!」

  鐵筆書生一怔,急詢其故,史三娘淡淡一笑:「你忘了易容之事麼?」這小姑娘倒精細得緊!

  「就是為了易容之事,才惹出這麼大的風波!」鐵筆書生沉吟自思,還未答話,但聽一旁久久沒有做聲的單嬋,忽詫然地問道:「上赤城山?那邊是咱陰陽門的對頭人,上去做甚?將來給師傅師娘知道,豈不煩透!」

  這時,南星元也搭了腔,皺眉道:「嬋妹子,你忘記在鎮郊鐵筆前輩的話了嗎?」在鎮郊之時,南尤兩人,曾曉單嬋以大義,當時單嬋也極受感動,不過單嬋久在陰陽門薰陶之下,這種劣根性卻是一時難以轉移,故甫過半刻,已然忘得乾乾淨淨,這時給南星元一提起,頓時尷尬起來,囁嚅道:「怎會忘記?我不過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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